看到附近相熟的祖孫倆驚恐不已,托馬斯往兩人的方向挪了挪,和程舒相距半米遠。發覺黨衛隊的人在找麻煩,他剛想過去就被身邊的老婦人拉住。
腹痛感襲來,程舒的笑容真摯又扭曲“……女性會來月經,您知道嗎?”
沒有預料到的回答讓埃裡希愣住。
“您沒發覺……現在、空氣中,也有血腥味嗎?”程舒慢吞吞地繼續踩雷,“可能您不知道女性月經是怎麼回事,就是每個月……”
“我知道”,目光變冷的埃裡希打斷程舒的話,盯她良久,重新開口,“明天上午不要出門。”
這顯然是個通知,無法拒絕的程舒點了點頭。
覺得氛圍愈發不對的托馬斯還是走到程舒身邊,他聽不懂德語,也不會說德語,隻能用波蘭語指責埃裡希的行為不夠紳士。
知道老人是好心,但聽到紳士這個詞,程舒還是有點控制不住表情,和德國人談紳士?紳士是不少,紳士開槍的也不少。
埃裡希的視線停在程舒抽搐的嘴角上,她這是什麼意思?
風吹來一頁未被燃盡的章節。
……我給自己的生命賦予最低價值的時刻,也是我最急切地想要活下去的時刻……
下意識督了一眼的程舒飛快收回視線,埃裡希的視線倒是停留了兩三秒。
天徹底亮起來。
幾個波蘭男人被叫去打掃街上的灰燼,其餘居民被允許回家。
屋内一片狼藉,大小家具倒了一地。
衣架、燈盞、收納盒、針線……多像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快要凍到沒知覺的程舒想自己想象力怪豐富的,就是有點陰間。
托馬斯去廚房讓亨利克出來。
程舒上樓換衣物,看到原本搭在椅子上的呢子大衣滑落在地,想起相機,她摸了摸外套口袋,萬幸還在。
樓梯扶手上的漆不知道怎麼被蹭掉一塊,裸露出淡色的原木。
原本要搭上去的程舒收回手。
拄着拐杖在過道來回走動的托馬斯,看到她下來,拉住她到壁爐邊坐下。
有點受到驚吓的亨利克坐在一個小闆凳上。
烤了會火的程舒身體回暖,握了握旁邊老人小孩的手,發覺都有些涼。
“舒”,托馬斯相當憂慮,“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可能不信,但我還是認為德國人總會被趕出波蘭的,你和他們交往太密切不是什麼好事,普通工作為謀生是一回事,交朋友或者别的什麼是另一回事。”
不得不說老爺子是有先見之明的,還沒想到怎麼解釋的程舒暫時沒接話。
“我知道今天那個德軍是在找你麻煩”,心事重重的托馬斯繼續說道,“但他看起來……是專門來找你的。”
“上次那幾個也是,你可能沒那麼樂意,但也不算太排斥”,托馬斯的手放在程舒手背上,“孩子,我說這些不是想指責你什麼,我隻是擔心……你太年輕了。”
明白托馬斯是什麼意思,沉默一會的程舒說道,“他們手裡有槍,但我沒有,我知道這一點,不會對他們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托馬斯眼中浮現愕然。
“……還有一件事,你到底為什麼反對亨利克去登記?”眼神轉向複雜的托馬斯換了話題,“現在這麼亂,小孩子登記不會察太嚴的。”
“亨利克是個小孩子,之前自己出門,街坊鄰居一路問過去,他一句沒透露母親是猶太人的可能性不大”,上次隻說登記不知道什麼情況,還是她和托馬斯先去看看,可以的話再帶亨利克去……當然不會可以,提起這件事,程舒想起那些來審查領養資質的人,不禁有些擔憂。
挨着坐的亨利克不安地看向程舒。
“我那會沒想起來提醒你”,程舒拍拍亨利克的肩,“現在沒事了,不過你還要躲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