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我的好師弟,想什麼呢。"也不知道宗文意在旁邊候了多久,遙遙出聲時,拍了拍衣袍,抖落了幾片落葉,他眼眸淡淡不見笑意,語氣歡鬧:“怕不是在回味什麼昨夜春宵美夢吧。”
等季李看過來時,宗文意已經把那兩、三片枯黃的槐樹葉踩在腳下。
照舊是那個不着調的師兄,季李原被嘲得羞憤,那知真被一語道破,他迅速松開手,将掌心裡拔斷的草根撒了個幹淨。
季李一邊拍着屁股一邊朝師兄走近,眼睛一轉,好奇的問:“師兄,你和老師在說什麼呀!是不是,王運的那個案子?”
宗文意見人沒個正形,站也不站直,說話時手腳也不停歇,油亮的黑發被人随意抛到腦後,手指頭髒兮兮的,指甲縫染上了土綠色。
“天機不可洩露。”宗文意抽回衣袍神神秘秘留下一句話,轉身要走,季李當然不肯,他不算完全有意的用髒手去抓師兄的白袍,指節偷偷摸摸的亂蹭。
季李的小動作當然逃不過宗文意的眼睛,他放緩了腳步,偏頭想說話,餘光觸到少年右腦後落着片粉色玉蘭花瓣。
他伸手取了下來,握在手心,見師弟懵懵懂懂望過來,他攥緊了手指将花瓣碾出汁水,沁進手腕上,語氣自然回:“剛才,師兄幫你把落在頭上的枯葉子取下來了。”
“哦哦。謝謝師兄。”季李不疑有他,擡手還想去拍腦袋。
“你别碰。”宗文意趕忙扯住人衣袍,盯着人的雙手一臉無可奈何道:“怎麼還像個小孩兒似的,去把手洗幹淨。”
季李見有喜,趕快道:“我洗幹淨了,師兄你就告訴我哈!”
“快去、快去。”宗文意總算送走了人,垂眸盯着掌心碾碎的花瓣,眼前浮現的是師弟明豔的笑,烏黑發絲披散的模樣。
……
季李高高興興洗幹淨了手,正要去找宗文意。
突然,庭院裡一陣嘈雜,隻見王七匆忙朝他跑來,行禮道:“大人,宮裡來人了。”
什麼!季李愣了一下,趕忙跟上去。
相府門口跪了一大群人,他算是來得晚的,正要跪地聽旨意。
“明禮,快去接旨。”宗文意瞥到人影,攔住了他,推搡着讓他上前。
季李隻好埋着頭不情不願的走過去,在這個遊戲裡面,他最讨厭的人物角色就是這個昏君了!
極其敏銳的一個人,輕易看透别人的心思、喜怒無常、而且對他還有一種強烈的恨意。
是的。如果是論聰明機警,像馮裕之、封懷禮之流都是頂尖的,隻不過,馮裕之對他全然是對一個學生。
沒有什麼善意、也沒有什麼惡意。
季李有時候也會想,原身季明禮怎麼明顯的愛意,馮裕之會不懂嗎?為什麼不将其還是小火苗時就摁滅了。
季李想不明白,不過目前他站隊在馮相這邊還是很穩妥的,不靠私情、隻靠實力。
這封懷禮嗎……算了,不想了。
季李果斷抛開雜思,畢恭畢敬接旨。
宣旨的人,還算是老熟人了,在殿前見識過他跪着跪着開小差,被點名,腳一軟差點摔到的公公,小六子。
小六子笑眯眯道:“宣陛下口谕,限探花郎季明禮,明日午後進宮禀明王運之死一案。”
季李一聽,人還在,魂沒了。
這死老頭、昏庸君王、想一出是一出吧,什麼叫,明日午後,進宮?!
是讓我交述職報告呢?就隻有一天半的時間了,怎麼查得清楚!
季李面上笑嘻嘻行禮送走了人,心裡罵了個遍,全身上下怨氣逼人。
“師兄。”季李趕忙湊到人跟前去,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一天半,來不及呀!”
“是因為玄都門學要開講學了。”宗文意回了個答案。
季李不解:“和我查案有什麼關系?他們開學就開學呗。”
宗文意問:“開學是何意?”
季李忙拍了拍嘴,回道:“我嘴快了,我是想說他們要授課就授課,和這案子沒關系啊。”
宗文意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看着自己單純的師弟道:“你知道老師告病不上朝幾日了嗎?”
季李已經不懂,隻有順着他的話回:“應該四日吧?”
“不。快十日了。”宗文意歎了一口氣,在心裡為師弟憂心起來,“玄朝門學的太傅本該是讓老師去的,但是他分身乏術。”
“就算是這樣。”季李懂了,一拍大腿道:“那也該輪到你去吧,師兄。你這次還是狀元郎!”
宗文意看着季李亮晶晶的眼睛,心裡泛起極輕的漣漪,他不着痕迹别開眼,笑道:“師兄還想去看看來玄朝門學的都有哪些人呢,可惜,我過兩日就要下江南幫老師辦事。”
“啊……”季李心裡苦,他可沒當過老師呀,一點經驗都沒有,而且,他是社恐呀。
季李懷着一絲僥幸:“師兄,我這資曆也不夠吧。而且,我也可以在當太傅的同時去調查案子。”
“儒之可教也。”宗文意就等着師弟這句話,滿意得摸了摸人的頭,小聲道:“所以,明日午後你辦妥了王運一案,再去授教勉強過得去。”
“所以呀。”宗文意一把攔住人的脖子,将人拉近,垂眸留戀得看着師弟的眼睛,再輕輕松開他,視線落在頭頂又翹起的小發束上,囑咐道:“在師兄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你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如果有什麼拿不準的,你便去問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