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李偏頭去看,隻見人穿着玄色朝服,被人攙扶着,臉色蒼白,頭發散落貼着冒汗的額前。
“太、太子殿下?”季李瞪大了眼,心裡七上八下的說不出什麼滋味。
趙明澤長得有些秀氣,負傷下看起來更是弱不禁風的模樣,和他父皇完全不像。
趙明澤朝季李行了一禮,整個身子望前一掼,季李看得心驚,探出手想去扶,急忙說:“幫忙扶一下,行了行了,你快坐下休息吧。”
書童攙着人往裡走,靠着牆角勉強坐直了。
季李都怕人上着課,上着上着就要倒在書桌上,導緻他一整節課,時不時就往牆角看關注着情形。
到了課間,趙明澤臉色白得厲害,滿頭冷汗,季李還是不放心,走近詢問着書童:“怎麼不在東宮裡養傷,功課這些,由你摘抄一份就行。”
書童神情不安,緊攥着指節回話:“下人也是怎麼考慮的,隻、隻是……”
書童皺着眉頭,眼睛不安的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沒有說下去。
季李更是不解,剛想寬慰,就聽一道笑音響起。
趙文安‘噗’的一聲展開扇子,插話:“老師,大哥自然是不想父皇失望,老師的課怎麼能一再缺席呢?”
窩在角落緊閉雙眼忍痛的趙明澤,抿直了唇,點頭:“就是如此。老師,您不用擔心我。”
季李真是大受震撼,實在想不明白,昏君是怎麼教育孩子的,一個教得滑不溜秋的像個纨绔子弟,一個教得像老黃牛沉默沉默,把他的父親真當做了天。
難道,學業還比健康更重要嗎?
季李的心裡閃過這個疑惑,緊接着,眼前浮現出趙永敬高坐在龍椅上,赤裸着雙腳,一身玄色龍袍隻披在肩頭,大敞着雙腿,蜜色胸肉上暗紅的疤痕隐到衣袍裡。
男人漫不經心的歪斜坐着,一雙金瞳灼灼,蔑視世人,唯我獨尊的淡漠。
“真是,狼性文化呀……”季李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趙文安一閃身湊到身前,眼前帶着一絲探究,他笑嘻嘻的像是無意:“老師,怎麼啦?”
“就是、沒什麼。”季李差點被他套出了話,趕忙閉上了嘴,轉身毫不留戀走上講台。
一個、二個、三個……
等等!好像二皇子還沒來。季李一咬牙,他真是把心思全放到太子身上去了,連二皇子還沒來都沒注意。
“你再去問問二皇子的……”季李剛說到一半,就見到一個小厮急急忙忙跑過來,滿臉通紅。
季李快步走近問:“是二皇子的消息嗎?”
小厮點頭小聲回:“是、是。回夫子,我家殿下掉進水池了。”
“啊?”季李眨了眨眼睛,隻覺得是自己聽錯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季李吞了吞唾沫正色道:“不要說慌,如果二皇子有其他事情,這節課也可以不用來上。”
小厮一聽急得直跺腳,聲音陡然增大像是在喊:“不是!殿上真的掉水池了。”
季李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柔下語氣:“是我剛才說錯話了,既然你家殿下落水,就再休養一日吧。”
那小厮像是要哭出來,一雙眼睛紅了個徹底。
“這又是怎麼啦?”季李頓時不知所措,偷偷向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王七使眼色,朝他作口型,‘快來,救救我。’
王七立馬上前,溫柔又強勢的把小厮挽到門外。
季李松了口氣,真是當老師也太不容易了,幸好學的土木工程專業,當不成老師。
總算熬到下課,季李囑咐太子的書童,讓他快把人扶回寝宮。
那知,太子輕輕掙開書童的手,整個人晃晃悠悠的,看得人提心吊膽的,就怕一不注意倒在面前。
季李真是不敢想,要是把他訛上怎麼辦。
趙明澤單手撐着書桌,說一句話喘了十口氣,滿頭的汗流得是真暢快。
季李趕忙接話,一邊使眼色讓書童快把人扶着,語氣凜然道:“好!既然如此,太子便和我一同去看看西廂房的情況。”
他話音一落,時樂蹦蹦跳跳走過來,扯了扯季李的衣袍,脆生生開口:“哥哥,長樂也想去玩兒。”
長樂不說話還好,一露面,季李瞬間想起了,第一次見小孩的情景,就是西廂房走水了,看她的神情和此時怕是有牽扯的。
季李起了私心,他不想讓小孩牽扯進來,便蹲下身摸了摸長樂的頭,溫聲問:“真的嗎?如果要去的話,長樂就不能再說謊話喲。”
時樂瞬間不嘻嘻了,皺着臉剛想說那算了,趙文安又湊了上來,一擡手輕輕搭在小孩肩頭,語含笑意:“老師,您就放心吧。我會看好長樂的。”
季李一百萬個不放心,颦眉啟唇,還沒說話。
時樂一個猛撲,聲音軟軟的撒嬌:“哥哥,讓我去嘛、去嘛。”
季李歎了口氣,算是答應了。
幾人出了書屋,季李滿腹心思走在最前面。
不遠的亭子裡站着的身影,不會是封懷禮吧?季李在心裡想着,突然身後傳來的驚喜的呼喊。
趙文安笑得那叫一個暢快,扇子都沒心思扇了,腳步飛快跑上前,恭敬又欣欣然開口:“舅舅,你是來找我的嗎?”
封懷禮不耐煩得把小屁孩推開,嫌棄反問:“你來的時候就問過了。”
季李沒湊上去,畢竟,這是舅侄兩人說說話他也不好打擾。
封懷禮推開人,偷偷摸摸又朝外看了幾眼,還是沒等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