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虞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沈嘉試探性地問過黎許。
聞言她笑道:“沒關系,正要跟你說不好意思,我朋友剛剛聯系我說她這周有時間。”
沈嘉周六發的請帖,她朋友周二晚上才回複。
黎許輕哼一聲:“她八成是不想去故意拖着你,看實在沒人了才來……你這朋友什麼人啊?靠不靠譜,别到周五又放你鴿子。”
剛騙了人她良心有點痛,挑剔起沈嘉口中的朋友來一點也不留情。
沈嘉維護道:“不會的,她言出必行。”
“最好是。”
那日西天酒吧的事黎許就看出來了,沈嘉性子也挺軟的。
她這邊剛挂,沈嘉就接到了觀虞打來的電話,說是有個朋友也想過來參加她的訂婚禮,不知道方不方便。
沈嘉心一驚,小心翼翼地問:“不會是你對象吧?”
“不是,隻是一個女性朋友。”
沈嘉松了口氣,委婉拒絕:“來訂婚禮當然沒問題,但是準備場地和彩排需要你和我一起住,酒店都是訂好的……”
觀虞歎了口氣,她用這個理由拒絕過黎許:“她說她自己訂房間。”
“……”
沈嘉難得有點不高興。
她的訂婚禮,她最大,連跟伴娘一起睡都做不到。
準備了許久的叙舊話題全被封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了,她還打算借這個當借口和觀虞緩和關系。
“不方便嗎?”
沈嘉被電話那頭輕柔的聲音喚回神,不情不願道:“沒有,方便的。”
觀虞向她道謝,挂了電話後睡去了。
這個晚上,陸敏卻睡不着。
她的臨時栖身之地被林山的人砸的一通亂,床上全是水和垃圾,窄小慫逼的單人間裡一地煙頭,行李箱裡簡單的衣服被人翻出來,内衣上還有黑色的腳印。
陸敏蹲下去,麻木地收拾。
劉航跟在她後面,猶豫了片刻沒有進去:“你打算怎麼?他們已經知道你住哪兒了。”
他說着說着沒忍住:“當時我就說不該冒險,你非不聽我的。”
陸敏把濕了的被子床單全扯下來,從床頭的蹲廁旁撿起髒了的牙刷和手帕扔在一起。
劉航想搭把手,可這單人間兩個人實在是轉身都難。
“現在怎麼辦?”他擔心地問:“你今晚怎麼睡?”
陸敏把一切用不了的東西團在一起,冷冷道:“怕什麼,我明天去找觀虞。”
劉航覺得她瘋了,但一想到她連偷劃賀墅的卡都做的出來,應該是早瘋了才對。
“畢竟是你同學,而且她好像也沒到随随便便拿出幾十萬的地步吧……”
今天陸敏和觀虞在西餐廳吃飯,劉航就在外邊看着。
“那又怎麼樣!?”
陸敏猛地拔高了聲音,帶着陰狠的恨意:“那是她欠我的!”
空氣驟然安靜,針落可聞。
劉航一聲不吭,心中生出隐秘的恐懼。
長久壓抑在心中的負面情緒全部爆發,陸敏把手裡的牙刷一把摔開:“我的人生過成這個樣子是因為誰?啊!?是我就該在爛泥堆裡當畜牲,供他們那群上等人奴役嗎!?我原本也可以有份體面工作!有個本科學曆的!?”
方才還撿回桌面的擺件被她猛地掃落在地,陸敏瘋了般嘶吼。
“她憑什麼害了人之後還能舒舒服服的過日子!?還能跟好人家相親談戀愛?她配嗎?她觀虞配嗎!?”
剪裁漂亮的大衣,幹淨的福特鞋,羊絨小圍巾和出塵的打扮……陸敏想起見她的那一刻,她居然是笑的,眼睛沒有罪人該有的一絲一毫的愧疚和心虛。
陸敏抹掉眼角的淚水,冷笑:“我還巴不得她拿不出來,這樣還能去借貸,讓銀行和高利貸打上門來,感受一下被人逼到想自殺的滋味。”
對于陸敏的恨意,觀虞自是不知道的,學校的事已經讓她累的不行。
下班回家時,發現客廳的地毯上擺着幾把花材和一些花瓶,黎許手裡拿着把沒拆的洋桔梗不知道從何下手。
觀虞出于禮儀問了她需不需要幫忙,從沒插過花的黎大小姐正後悔,聞言把剪刀直接塞給她。
觀虞看了看手上家裡唯一一把剪刀,又看了看已經挪到一旁把戰場讓出來的黎許,有些好笑。
她很快地選好花瓶,醒花後斜減掉枝幹,用十字交叉的剪法增大枝幹和水的接觸面積,做這些時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黎許問她喜不喜歡花。
“喜歡啊。”觀虞拆了把香雪蘭,把多餘的葉子剃掉:“之前住的地方門口就是地鐵,下班時會買一把,一周換兩次。”
纖細的手指握着銀色的剪刀,咔次咔次減掉發焦的尾端。
黎許瞧見她手腕上的手串,好奇問:“在哪兒買的?”
觀虞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伸手讓她看清楚:“寺廟請的。”
黎許輕輕握着她手腕轉了下,手串的全貌映入眼簾。
紅色的朱砂珠面錾刻着梵文,金絲填錾,墨綠色的檀木亦是如此,用的是銀絲。
黎許忽然想起留學時,班裡有個印度同學。
她是忠誠的佛教密教信徒,手裡有一串盤包漿的白菩提手持,她說過一次,持珠顔色有講究【1】,要按心念選,藍、綠、黑乃極誅,請珠者大多求除内心魔障。
觀虞她……有什麼魔障呢?
黎許壓住心頭疑惑,松開手,笑了下:“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