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許主動挑起話題:“上次問我商業貸的事你還記得嗎?”
“那個啊。”
錢已經打給陸敏了,但黎許特意提起,她攪着碗裡的湯,道:“已經沒問題了。”
“我跟家裡銀行工作的朋友打聽了……”
黎許與她同時開口,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黎許先反應過來:“你借她錢了?”
她的視線仿佛帶着實質,直直的逼到面前,觀虞不是很敢直視黎許,放下湯碗,掩飾性地喝茶:“她要的急。”
要的急?這算什麼理由?
黎許坐直了,手裡握着的筷子懸在空中。
她記得自己明明叮囑過她,不要随便借錢給那位多年未見,一見就開口借錢的老同學。
凡是借錢,肯定都會找有把握借到的人,親人朋友往往是第一選擇,觀虞的這位同學卻從落了灰的通訊錄裡找多年未見的她,要麼是她混的差借不到,要麼就根本不是為了借錢。
黎許心中有了猜測,面上裝作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夾了口菜。
“借了多少?”
觀虞眼神遊移:“兩萬。”
兩萬,哼。
黎許悶着頭夾菜,心說兩塊錢我都嫌多。
不高興歸不高興,她不至于分不清主次,為了個外人挑自己人刺。
桌上安靜了一小會兒,兩個人各自吃飯。
趁着喝湯的空隙,觀虞抽空瞄了對面的人一眼。
托着下巴,眉梢下垂,正拿着筷子夾住米飯立在碗邊,不一會兒,一溜兒晶瑩米飯像珍珠一般串在碗尖。
觀虞:“……”
她覺得這次沉默的主要責任人是自己,攪了攪碗裡的湯,試探性地開口:“黎許,如果我想請你看電影的話,你哪天有時間呢?”
米粒掉在了桌上,黎許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過了幾秒,筷子在碗尖刮了一抹,整齊有序的米粒跌落回去,黎許放下筷子,環胸,微微仰頭。
“你想請我看電影?”
她咬住内頰,讓自己的嘴角不要翹的太高。
似是覺得不過瘾,她咬重了字,又複述一遍。
“你,想請我看電影?”
觀虞有些發怔,點頭:“對,住進嶽塘園後你對我照顧很多,早就想要感謝你,但一直沒有時間。”
黎許的臉一下就黑了。
“看一次電影就銷賬了?”
減免房租、送飯、下雨天接她、送她去醫院、複查……怎麼、怎麼也應該約她五六次吧,而且考慮到自己這麼忙不能每次她一約自己就答應她出門,她必須要多約幾次,給自己留足拒絕的空間,算下來十次總要開口的。
結果就一次……
不被重視的感覺油然而生,黎許抱着胳膊,心裡酸酸的。
“當然不是。”
她身上的怨氣都沖出天際了,為了安撫她,觀虞不得不打亂原先的計劃,無奈笑道:“主要是我把錢借給同學了,能力有限,打算等下個月工資發了再做其他安排。”
原本是打算下個月把小李和王老師的錢先還上一部分,現在也許得找點别的兼職了……
觀虞心中苦笑。
這還差不多。
黎許的嘴角又翹起來,心頭的小蝴蝶飛呀飛,心情大好。
“我今晚就有時間。”
黎大小姐倨傲明示。
觀虞:“今晚嗎?但是今晚好像會下雨。”
下雨算什麼問題,下雪還要上班呢,天氣什麼的都是借口。
黎許:“雲光商場有地下停車場。”
觀虞便不再多說,調出軟件讓她選片。
黎許點了部八點開場的,讓她買票。
觀虞接過來,選了中間的座位,确定,支付。
面前吊了個這麼誘人的餌料,黎許的心都不在吃飯上了,觀虞也吃的差不多,兩個人出門坐上車,打算先去商場轉轉消食,快開場了再去取票。
車子開出一條街,外面果真下起雨來,淅淅瀝瀝,彩光浸透在雨水裡,有炫彩的迷離感。
寒風裹着水汽湧進車内,升降窗緩緩上升,觀虞吸了口氣,把鼻子埋在圍巾裡。
她有點暈車。
黎許注意到了,摁下按鍵,閉死的車窗露出一條縫隙,清新的空氣撲進來。
觀虞擡起眼。
“我暈車。”黎許撒了個謊,想了想,她又問:“冷了嗎?”
觀虞搖搖頭,靠着椅背,視線投向窗外。
正是夜裡出來玩的時候,路上堵了一串車,紅色的尾燈照出冰涼的雨絲,有幾滴落在她手背上,好似碎冰滑入衣領。
窗外的燈光映在她臉上,光斑掃過濃密的眼睫,垂眸的瞬間,像是素胚燒窯的拈花美人。
黎許突然想起雨夜裡那段濕滑的脖頸。
水汽是冷的,脖子是熱的。
吹風機本本分分地工作,微濕棕發刮擦她的指腹,惹起細細麻麻的癢,那感覺很奇怪,好似誰張唇含住了她的手指,舌尖勾纏,輕輕地吮了一下。
握着方向盤的手猶如針紮,突然彈起來,結果動作太大,摁到了喇叭。
“哔——”
刺耳的響聲拉回了觀虞的注意,向主駕駛投來探尋的眼神。
黎許現在根本不敢看她,撇開頭:“有人插隊。”
觀虞:“你很熱嗎?”
黎許:“什麼?”
觀虞突然湊近了,伸出手背貼着她的脖子。
她的手不冷,相反在暖風口吹了許久,完全算得上溫熱,但觸及黎許脖子的那一刻,還是覺得燙。
“我說,你身上好像很燙。”
她直視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望進去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