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又是在幹嘛呢?”唐湘扒着欄杆往下看,“小樹,你别卷了!你都卷成樹幹了!有驚無險地把期末月度過了咱們不應該全力準備放假事宜嗎?你這又是幹嘛呢!”
“我得給柳老師回個消息。”虞樹棠頭也不擡,繼續看着書。她這些天心裡一直惦記着這件事,那天在閱覽室的回複隻能算是應有的禮貌,她雖然想好要等論文這部分内容結束再正式感謝柳見純,但柳老師給她這樣一篇指導建議,她想不管怎麼樣,她都要好好地回應這點,表明自己并沒有辜負人家的好意。
“還記得那晚柳老師說要提供論文資料信息的事情嗎?她給我發了一套推薦書目和期刊,我想先把能借到的這部分看完,然後把進度發給她。”
“哦,這件事啊。”唐湘恍然大悟,“是應該這樣,老師上了心,咱也用點心嘛。”她舒舒服服地躺回到床上:“我做幾個選題等到晚會兒讓你看看,放假之前我去見一次徐老師,把這件事給定了,省得我回家都不安生。”
她想起了什麼,又趕緊半坐了起來:“小樹,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她們研究生按各導師的培養體系調整放假時間,徐老師向來認真負責,這種大事更是不拖延,提前就和她們發了通知,因為還有點事情,比起本科生晚一周,7月6日開始放暑假。
“還沒想好。”虞樹棠說。
這個回答也在唐湘意料之中,她早發現小樹仿佛不是那種特别戀家的性格。
虞樹棠實際上在校外是有租房子的,隻不過一般課程繁忙或者期末月的時候為了方便她都是在宿舍住,外面的房子大半時間空置,反倒是唐湘有時候不願意在學校待了會和她說一聲,去那裡放松一下。
唐湘的想象力不免去到很遠:“你們家不會是那種京城豪門,勾心鬥角吧,這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虞樹棠無語地瞥了她一眼:“真要是這樣,當初在宿舍見面,我媽讓大家随便拿的還能是特産點心?”
唐湘笑眯眯地:“沒錯,那該送我們一人一個什麼奢侈品才對!”
虞樹棠就也笑了:“直接從港劇直接變韓劇是吧!”
其實不那麼想回家能有什麼原因呢?隻是因為在家和在學校沒什麼區别罷了。媽媽是高要求的人,她在家也是這樣的規律生活,早睡早起,學習看書,騎山地車。
虞樹棠有時候想,面對這樣千篇一律的生活,她要怎麼樣成為一個“濃”人呢?還不如在宿舍的時候,能和唐湘這個朋友開開玩笑。
唐湘重新躺回床上,做着起來整理選題思路的心理建設,虞樹棠則是加緊把剩下的這一點讀書筆記寫完。
這些天她複習完要考的科目,常靠這些近現代的書來換換腦子。她在紙面上留存了筆記,又将文字提取到電腦上,整理好格式,最後才像那天柳見純一樣,整個複制到微信上聊天框上發了出去。
現在她腦中的規劃隻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帶柳老師去配車。
她常常有這種茫然的時刻,腦海中什麼也不想,也不知道找什麼消遣來做,就這樣望着瑩瑩發光的,在動态的下雨或者下雪的電腦壁紙,就這樣魂遊天外幾分鐘,然而最後還是被無可避免地扯回了現實世界。
虞樹棠漫無目的地動了動鼠标,最終打開了一個視頻網站。唐湘之前給她推薦了一個綜藝,隻不過她對主題不感興趣,實在沒能看下去。
她翻了一遍乏善可陳的浏覽記錄,望着搜索框,忽然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打上了柳見純三個字。
柳老師的賬号和視頻立即跳了出來,她點進了最新的一個,是講的1935年的施劍翹複仇案。布景非常簡單,虞樹棠猜想那應該是她家的書房,一張帶有玻璃質感的長桌,後面是一整面結實的黑色木質書櫃,書籍整整齊齊,顔色排布美麗,哪怕櫃門是清透的玻璃也不露怯。
視頻剪輯也很平常,沒有什麼漂亮的開始結束過場動畫,不過是在有記載的時刻從全景切換到史料或一些影視資料上。
隻是柳見純本人太為視頻增彩添色了。秀美的容貌和明亮的眼睛甚至都在其次了,她聲音溫柔,娓娓道來,語調随情節起伏,不像是科普,完完全全的是像在講故事。
講到因下雨的緣故,孫傳芳一直未到會場,施劍翹本打算取消刺殺計劃,沒想到孫傳芳最終出現,她不得不租車趕回英租界住所取勃朗甯手槍的時候,即使沒有背景音樂,仿佛也能感受到緊張急促的鼓點。
回到佛堂,施劍翹從正跪着的孫傳芳背後射出三槍,孫傳芳立斃。講到這裡,柳見純的尾音微微拖長,聽得人心裡好像也是卸下巨石,松了一口氣。
然而激烈的,令人心神跌宕的事件脈絡捋清之後,柳見純并沒有偏向哪一方,她忠實地講述了整個案件審判經過,包括一邊倒的媒體輿論,新政府特赦命令導緻的法制化成為一紙空談……
這些有些複雜的、學術性的東西經由她講出來,也令人生出了一種想要完整聽下去的欲望。等到最後,柳見純分享了自己的想法,她微微笑了,視頻應該沒有經過任何濾鏡調色的處理,她的臉清晰而真實,微笑的時候,虞樹棠又看到了她那雙桃花眼旁柔情的笑紋。
“大家有什麼想法呢?”她的聲音像一道春風一樣,“可以在評論區分享,我們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