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重點。”芥川龍之介臉色一沉,他的耐心并不多,或者說,是對這畫妖不多。
畫卷一哽:“……總之,我開了靈智,有了妖魂,憑借着天賦,倒也沒有被那些道士和尚發現。此後我潛心修煉,終于修煉出了能夠将本體化為藏身之所的能力,我便在體内添磚加瓦,努力複現原作的輝煌。”
中島敦猶疑着打量它:“……我們這些天見到的人,都與你無關吧。”畢竟這隻畫妖怎麼看都不像有将幻境做的如此真實的能力。
雖然被嘲諷了一把,但畫妖也沒有辦法反駁:“……确實如此。這是占據我本體的女鬼所為。她原是甯宗朝時一家府邸的夫人,夫家逼迫她自缢後,又将屍身封印、沉入水塘,教她不得輪回,直到魂魄消散前都隻能待在那不見天日的塘底。”
中島敦無語了好一陣,吊死鬼在厲鬼行列中也是排的上号的,更何況是逼迫上吊,怨氣與戾氣隻會更重,這種鬼出現的第一刻就會被帶回地獄進行審判。也不是沒有隐瞞天機,留下魂魄的辦法,但這樣的法子損耗巨大,一般隻會用在病的就隻剩一口氣的親人身上,誰會想到居然有人用這種法子來害人呢?
可這個法子也有缺點。怨魂的怨氣不會随着時間而消散,反而會日積月累,待她力量大到可以沖破封印的那一刻,首當其沖的就是她的那位夫家,既然那些人能幫他封印女鬼,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呢?
芥川龍之介倒沒有什麼感想,畢竟他對這些陰司勾當的了解程度并不如中島敦深,隻覺得做出這等事的人要敢出現在他面前,少說也是要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的。
畫妖觑着他們的表情,小心斟酌用詞:“我當時被一商人拍賣,恰好落在她家,她家郎主将我挂在了書房,也讓我聽到了他們封印她的計劃。那塘底被事先畫好了轉運的法陣,他們将女鬼的軀體封印在那兒,除了将她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要将她的氣運化為己用,光榮自身。我心下不忍,在他們動手前提醒了她一回,可惜她沒能看懂我的暗示,對自己的夫君也無半點警惕,待我找過去,也隻能把她的魂魄帶進我的本體。我想着她要是能以鬼身修煉,我也算功德一件。不料卻被她偷襲,攝去了大半的力量。我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帶進一波又一波人,戲耍之後再吞吃了個幹淨。她也逐漸地将我的本體築成了她的本營,我看過,似乎是她生前居住過的城池。”
怪不得不怕她反噬。她怨氣再重,也無法積累,不如說,他們要的就是她恨,她怨,這樣轉運法陣才能源源不斷的運轉下去。
“如此,我們在這裡的身份也是由她來選擇的了。”芥川龍之介說。
“是的……她會藏在你們周圍,明裡暗裡的挑撥你們的感情,因為她最喜歡的就是看有情人互相怨怼,直至兵刃相向。”畫妖說着,語氣不确定起來:“她在中國幹的惡事太多,已經引起了道門和佛門的注意,她便迷惑了一個異國的商人,藏在貨物當中逃出了大宋,那商人又将我幾經轉手,我是去年才到了日本的。她本來沉寂了一段時日,我也養精蓄銳了多年,正準備一舉攻破她的防線,她卻忽而力量暴漲,無奈之下,我隻好将自己藏起來,保留最後一點實力。後來,我感應到了你們的不俗,特意在那家鋪子裡等候,隻是不知為何她這次竟抓的是兩名男子,真是奇怪。”
芥川龍之介心下一緊,看向中島敦,卻見他也正若有所思的往自己這邊看來,嗓子不自覺的沙啞:“你……”
中島敦對他的緊張毫無察覺,很快便想通了關竅:“說來說去,她不還是要吃我們。雖然我倆無法給她帶來情感上的愉悅,卻能讓她飽腹啊!”
“小寅是媽媽送給我的,它的核心對許多妖怪和鬼來說都是上好的補品,多半這就是女鬼把它也帶了進來的緣故。”
他攥了攥拳頭:“我原先還以為這裡是一個幻境,不曾想這裡居然是畫妖的本體,我們沒有被迷惑,而是被女鬼關了進來。”
“不對……”他湊過來,撚起芥川龍之介肩上的一縷發絲,觸感真實,卻沒有斷在他變出的利爪之下:“一個真實存在的環境,再加上一個小小的迷惑術法,比構建幻境省力,也比直接關進來容易騙過我們的知覺。”
芥川龍之介偏頭躲着那隻溫熱的手,試圖用說話來遺忘自己突如其來的悸動:“既如此,她為何不在我們昏迷的時候就吃了我們?”
畫妖期期艾艾道:“不知道……”
中島敦收回手,芥川龍之介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或許她抓我們進來,是受了旁人指使。”
“嗯……有道理。”中島敦沉思。
芥川龍之介看向畫妖:“你的事我們清楚了。既然你說女鬼就在我們周圍,那想必你是能感知到她的。”
“是這樣沒錯……雖然她吞噬了我的力量,但再怎麼說,這裡也是由我的本體搭建起來的。”
中島敦聞言,不動聲色地看了畫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