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密語恐怕是趙淩夜重新制定的,軍用譯者也無人知曉,霍纓和軍師合計了一晚上,始終覺得信裡提及的“開春以後”“整饬内外”十分可疑,八成就是軍師猜測的那個意思。
趙淩夜用了某種方式,以身入局來到大梁境内,試圖從朝廷内部撬開一條裂縫,将關外風雪悉數吹刮進來,無論他身上有什麼,自有人願意和他合作。
霍纓在軍中待了兩天,巡視監督練兵,随後她将那封密信帶了回來,放在了侯府。
正月十八,霍纓再次被召入宮。期間她幾乎很少在侯府逗留,蔺央基本上沒有找到機會和她說上半句話,心中郁悶得很,連王翁都察覺到小公子身上戾氣重了不少,恨不得再去把那位江郎中請過來。
正陽殿内娛恢複了平日裡那種陰冷安靜,透出一股詭異的暗香,低着頭的小太監把霍纓引了進去,便自覺站在寒風呼嘯的殿外候着。
霍纓今天披着一件舊得有些發灰的大氅,依舊顯得精神奕奕,她剛要進殿,又退了出來,問那小太監:“你是新來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你?”
那小太監一擡頭,尴尬地朝她笑了笑:“侯爺哪裡話,您剛剛回京沒多久,也很久沒進宮熟悉一下宮裡人了吧?”
“哦,原來如此。”她故意拖長了音調,嗓音有些狡黠,“我記得宮宴那一天你也在是不是?看在一面之緣的份上,你悄悄告訴我,陛下……近來身體如何,嗯?”
望着她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小太監幾乎呆住了,他沒想到傳聞中那個人見人怕的鳳屠帥居然如此活潑明媚,嘴上跑火車的功夫也比纨绔子弟不遑多讓,一時舌頭都捋不直了。
“這……侯爺你看我……我也不……”
霍纓左右一掃,裝作無事發生地往他袖子裡塞了兩張銀票:“現在呢,能不能說了,嗯?”
小太監一時更是不知該驚還是該喜,更想哭了。
“侯爺,大帥,您是想要小人的命啊!”
一般來說,隻要不是在沙場上,霍纓倒是沒有随随便便要别人命的喜好。
多數時候,她甚至還自認為自己十分和氣。
這小太監,是把她當洪水猛獸了嗎?
“你别怕,我又不是要殺了你。?”她裹緊了大氅。
略舊的款式在她身上,依然無法掩蓋她身上自然而然的貴氣,隻是這種嚴肅時的貴氣立馬在下一句話就煙消雲散了。
“本帥向來心慈手軟,從不随便殺人,就當咱倆閑聊了,你看如何?”
那小太監今早還覺着見信陽侯是一件頗為榮耀的事情,哪知道這位千秋獨一份的女侯爺辦事竟然這麼清奇,他當下急的要哭。
正僵持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含笑的聲音:“阿纓,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這麼愛拿宮裡人開涮?”
霍纓猛地回過頭,看到來人,十分意外地眨了眨眼:“錦娘娘,您怎麼來了?這大冷天的,你身子不好,當心染了風寒。”
來人一身淡青色柔婉端莊的宮裝,肩頭披着雪白的狐裘,眉眼十分溫雅,并不顯年紀,給人一種親近之感,她笑着朝霍纓張開手:“來給錦姨看看,這些年不見,怎麼清瘦了?”
霍纓少時曾随老侯爺入宮,那時便與這位錦妃娘娘一見如故。
隻是當時霍纓還小,錦妃把她當小孩子照顧,後來她長大了同老侯爺奔赴沙場,二人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錦妃知道她愛吃宮中的糕點,每逢她在京中時,總會差人送去侯府。
可今年的情況太特殊,霍纓怕給 她招來麻煩,便在回禮時刻意隐匿了名字。
錦妃握住她的手,有點心疼道:“都磨出繭子了,你看。打仗多危險啊,你還這麼年輕……要不我去求陛下,讓他給你換個清閑點兒的差事?”
“娘娘多慮了,邊境尚且安穩,将士們也暫時不用抛頭顱灑熱血,我短時間内還不用以身許國。”霍纓輕松道,仿佛在說别人的事,“京城天寒,娘娘也要保重身體。”
錦妃歎了口氣:“罷了,你剛才在問阿才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