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央面上毫無懼色,神色紋絲不動,反而特意擡頭看了一眼那彈琴女子,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過于鎮定和冷靜,琴女似乎猶豫了一瞬間。
就是這一瞬間,讓蔺央猛地伸出手,二指捏住了那細細的刀片,彈琴女子下意識往外一拽,竟然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撼動對方的力量。
她震驚地擡起頭,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年輕公子竟然有這麼大的勁,頓時意識到他恐怕也有武功在身,連忙對蘇荷使了個眼色,終于第一次開口道:“主上,小心他偷襲。”
“我勸你不要和我們撕破臉,離陽王殿下。”蘇荷見狀蓦地睜大了眼睛,語氣兇狠了起來,“我以為你和我們是同一類人。”
蔺央懶得聽她給人洗腦,略微在心中略計算了一下,琢磨着薛沖要是手腳快一點,那封信大約什麼時候能送到霍纓的手上。
他随即朝對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你說得對,蘇姑娘,在我們大梁,待客之道一般不是拿刀架在客人脖子上,你覺得呢?”
說完,他主動松開手,示意自己不做反抗,蘇荷朝彈琴女子使了個眼色,對方便收了刀,重新像一尊聽話的木偶一般,抱着琴站在了一邊,一聲不吭。
倘若此刻霍纓在場,一定能認得出來,這位彈琴的姑娘,正是她千方百計從太子眼線手中救出來安置在翼城中的巧兒姑娘。
巧兒低着頭,眼睛沒有去看蔺央,隻是沉默着盯着自己的琴。
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蔺央,但她知道離陽郡王正是她救命恩人霍纓的弟弟,然而——
然而有些事情遠遠不像表面上看見的那麼簡單,她心中有太多的難言之隐,還知曉了巨大的陰謀,無數詭計疊加在一起,任誰陷入其中都無法言說。
她現在隻希望,這位聰明俊秀的年輕王爺能盡快想辦法脫離險境,如果有可能,她并不希望他加入“他們”。
蔺央仿佛完全不在乎剛才發生的事情一樣,旁若無人地喝了一口茶,這茶的味道很清冽,有一種淡淡的草藥香。
“帶着奇珍異草的北燕皇商?”霍纓磨了一下後槽牙,看着乘風客棧掌櫃,“柳先生怎麼說的,北燕人就是北燕人,即使是皇商也應該明察來龍去脈,他查過了嗎?”
薛沖站在她旁邊,焦急地比劃了兩下,恨不得手腳并用:“大帥,那些北燕人打扮的一個比一個奇怪,身上還帶着刀,我怕公子一個人應付不來啊。”
掌櫃的也十分焦頭爛額,他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靈光一閃,急道:“侯爺,我想起來了,那北燕皇商好像約了柳先生今夜在那酒樓中見面,柳先生也答應了來赴宴。”
現在已經是傍晚,這樣一算時間,柳啟铮差不多也該到了,霍纓沒有猶豫,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出了客棧,其餘鳳屠軍緊跟其後。
這隊身着鐵甲的軍人穿行而過,街上的行人紛紛退避了開去,許多人一眼都不敢多看,然而其中的梁人大部分都能認出來這是誰,有幾個年輕人還十分豔羨地多掃了兩眼。
這個時候,柳啟铮已經到了那家酒樓之中。
他絕非沒有盡忠職守,早在聽說北燕有皇商入境的時候,他就第一時間派人核查過了,結果是沒有任何問題。
這隊人雖然是趙淩夜親自委派,但似乎當真是交朋友來的,全程沒有任何作妖——他母親還不知道蔺央被帶走的消息——甚至非常聽從安排,也沒有帶任何可疑的東西。
那些馬車上載的當真全部都是草藥,識貨的人也确認過了,的确都是罕見的東西,不僅值錢,而且可以治病,他們開出的價也很合理,沒有一點獅子大開口的意思,乖巧得簡直不合理。
由此,人家又誠懇地發出邀請了,說要請他到樓中一叙,畢竟是代表了北燕皇室,柳啟铮一時也不好意思拒絕,隻好同意了。
這一同意可不得了,他一早到了之後,有幾個北燕人把他和随從安排在了一個頗為奢華的雅間之中,幾個美貌北燕姑娘在旁邊侍奉着,好水好茶伺候,時不時還幫他們捶捶腿揉揉肩什麼的,十分有雅緻。
但是邀請他們赴宴的人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來,問也沒人知道,柳啟铮坐在雅間裡,問了一句什麼時辰了。
随從回答了一句,柳啟铮心中算了一下,似乎平日裡這個時辰沒有今天這麼……暗無天日。
這雅間裡的四面牆都十分精緻,一磚一瓦好像都是精雕細琢的,仿佛專門為他們打造,牆上有一扇窗,然而從窗戶裡看過去,外面隻能看到模模糊糊影影綽綽的輪廓,仿佛已經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