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必将在京城掀起腥風血雨,一刻都不會停下,除非北燕人死絕。”霍纓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些北燕人座的那個邪陣,就像一個信号,是給京城的回應。”
六年前北燕使團入京,趙淩夜故意在面上掀起腥風血雨,遮蔽耳目,暗地裡真實的目的則是将自己培植的北燕勢力流水般流進了京城暗處,蟄伏六年,正是等一個時機,如暗夜利刃一般刺出。
一擊斃命。
蔺央豁然擡起頭:“京畿重地,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這樣的事?有人在幫他。”
霍纓一字一頓道:“……慕容逸。”
他可真是死不足惜。
“李雲鶴一個人恐怕應付不來,我們得設法回京城一趟,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蔺央語速飛快,“否則萬一北燕人趁你不在的時候直搗黃龍,一杯毒藥把太子毒死了,大梁怎麼辦?”
他心裡當然巴不得太子和所有姓慕容的人千刀萬剮,可江山人民無法玩笑,霍纓卻斷然拒絕:“你暫且不能回去。”
蔺央愣了:“……為什麼?”
“你身份特殊,身上有北燕血脈,去了隻是讓自己成為衆矢之的,留在北疆才是對的。”霍纓道,“要回也是我一個人回去,你在這裡正好替我繼續查這邪陣……還有九龍連心的秘密。”
兩天後,江承雲從西南回了一封信,信上說他願意離開江府,北上助他們一臂之力,隻是路途遙遠,一時半刻無法及時趕到,請他們穩住局面,小心行事。
此外,他還根據蔺央和霍纓信封上說明的那奇怪症狀,大體開了個簡單的藥方,是用來暫且穩定情況的,也能續命,讓人不至于立刻就死了。
霍纓沒有猶豫,當即把藥方交給了安置所裡的郎中判斷,此時柳啟铮和那些随從們身上的巫毒症狀都不同程度地嚴重了一些,有人已經昏迷不醒。
這兩天,蔺央也沒閑着,他又回了那個被封的酒樓裡,為蘇荷等人“驗屍”。
這些人的屍體身上不知是帶了什麼東西,又或者是用了什麼特殊方法,死了兩天,在天氣暖和的情況下竟然半點沒有腐爛的迹象,滿地的鮮血已經凝固,屍體仍然是新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他走到了其中一具屍體邊上,面無表情地蹲下,對這場景毫無表示,他拿了一張手帕,隔着手帕撚了一下那人的衣角。
收回手的時候,他手帕上已經沾了一層薄薄的粉末,也是淡藍色的,泛着一種不明顯的青黑色。
難怪這些人都穿藍衣或者青衣,絲毫沒有其他的顔色,原來是身上帶着這種東西,他看着這玩意像是一種香料,或者……某種藥。
他站起來,徑直上了樓,走到了蘇荷身邊,她的屍體仍然七竅流血,妖異的眉眼變得扭曲,失了美感,變得有些駭人,衣襟上也帶着那種奇怪的香料,他檢查了一圈,這些人身上倒是幹淨,什麼也翻不出來。
他不是專業仵作,到底是不能就地剖屍,頗為遺憾地站了起來,又轉頭去了那雅間之中。
霍纓多次喝令無關人等不許進此處,但蔺央自認為不是“閑雜人等”,坦然打開了門。
裡面的酒菜已經清理了除去,牆面上的血迹卻仍然鮮豔無比,詭異的人臉還留在上面,無論如何都擦不掉,若想抹去,恐怕得把一整面牆都挖下來才行。
他雖然身中奇毒,但并不相信人間存在那麼多怪力亂神,傾向于所謂的“邪術陣”實則是裝神弄鬼,這人臉雖然是憑空出現,但也有提前預謀的可能。
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面牆,甚至抽出了匕首,把牆皮挖出來了一塊意識到那些血迹的流向極其有規律,當真就像是憑空出現的。
這些血迹開始肆意橫行的時候,正是外面那些死士齊齊自戕而死的時候,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系?
他腦海中迅速翻過自己曾經閱讀過的每一個南疆巫術典籍,無數種奇異的妖術他都讀過,盡管大多數沒能親眼所見,但總也能記住大概的作用。
這樣的所謂“術法”看似奇詭,實則手法卻極其粗陋,隻要趙淩夜不是傻子,就不會想不到這一點,除非這根本就是接着邪術遮掩的另一種陰謀。
他不動聲色地離開了酒肆之中,剛走出來,一隻雪白的鴿子便從天邊盤旋着飛了下來,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肩頭,蔺央從鳥腿上拿下信筒,那信是江承雲送來的,并非親筆,而是從一本書上撕下來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