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給樓上那位送飯的時候小心點,他今天打傷了沈總。”
進門時看到大廳氣氛詭異,中午停在院裡的卡宴不見了蹤影,鹿遠就猜到今天的情況不容樂觀。
他攔住要上去送飯的薩拉,接過她手中的餐盤,“我去吧。”
餐盤不重,但薩拉手腕微顫,聽到他這麼說,擡眸看向他,仿佛看到天使:“真的嗎?小遠,他現在很危險。”
鹿遠點點頭,将餐盤接過來,“你去備酒,明晚的宴會要用。”
他轉身上樓,聽到身後薩拉小聲地對他道謝,随即長舒一口氣。
不同于樓下的寬敞明亮,三樓的走廊又長又窄,仿佛走不到盡頭,最裡面的一間,象牙白木門,本該清新明亮,在這裡卻顯得壓抑。
鹿遠停下來,戴好口罩,在門上輕叩兩下,用鑰匙打開已經被砸得慘不忍睹的門鎖。
“您好,晚餐。”
鹿遠說完,彎腰,低頭,娴熟地躲過陰影中砸過來的塑料水杯。
他昨天才整理過這間房,鋪上了淡青色的床單,晾曬過的羽絨被溫暖舒适,靠枕也選了清亮的草綠色。
借着微弱的台燈燈光,鹿遠看到地毯上滿是羽毛,點點紅色,像是血迹,沙發被殘忍地折斷,奄奄一息。
又要重新清理了。
鹿遠将餐盤放在唯一還算整潔的圓桌上,輕聲道:“顧先生,請用。”
床邊有人大步走過來,雙腿筆直修長,右腿微微擡起,踢過來的動作快出殘影——
鹿遠眼疾手快地端起餐盤,避免了它像圓桌一樣被踩斷的命運。
“顧先生……”
“滾!”
這是顧朝弋對他說的第八十三次“滾”,鹿遠垂首,回避他充斥着怒火的雙眸,卻又看到他腕上的淤青。
視線不自覺上移,觸及顧朝弋身上價值不菲的絲綢睡衣,純白之上潑灑紅褐色血迹。
鹿遠心裡咯噔一下,雖然很快反應過來那是沈韫的血,卻還是感到一陣不适和心酸。
鹿遠穿書一個月,上一個管家被顧朝弋打傷住院後,他接替了對方的位置。
他身穿到這個世界,舉目無親,自動匹配上了缺失的NPC位置,有了基本的身份信息,除此之外,兩兜空空。
看書時鹿遠吐槽作者斷更,留給小說主角顧朝弋一個被囚禁的爛尾結局,等他真正來到顧朝弋的面前,更深刻地體會到男主角的絕望。
書裡的設定中,S市顧家富可敵國,隻手遮天,顧朝弋作為顧家獨子,受盡寵愛,他出生那天,S市市中心的高塔為他徹夜長明。
他生來就在巅峰,可大男主人生遇上惜萬人迷耽美文,顧朝弋的生命充斥着各種各樣奇怪的變态愛慕者,瘋批,癡漢,其中就有他的雇主沈韫,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沈韫愛慕顧朝弋多年而不得,以朋友的名義潛伏在他身邊,終于找到機會将他綁架,囚禁在自己的别墅中。
多次熱切表白被拒,強制不成,沈韫準備來陰的,喂顧朝弋喝下了小說特制愛情藥水。
故事就斷在顧朝弋藥發的時候,鹿遠滿心擔憂地登上網站等待更新,隻看到作者中了三百萬彩票要停更的消息。
氣得鹿遠一個潛水黨都冒出頭大罵。
小說裡顧朝弋被囚禁的情節寫得陰濕又幽默,沈韫是瘋子是綁架者,但在顧朝弋面前隻有挨打挨罵的份兒,兩人貢獻了小說中大量的武打戲份。
看書時評論區嘻嘻哈哈,但當鹿遠見到活生生的顧朝弋,看到書中意氣風發的男主衣衫帶血被囚禁在這不堪的牢籠之中時,鹿遠隻覺得心疼。
作為一個背景闆管家,他的台詞很少,在故事進程中隻起到一個标點符号的作用。
人微言輕,面對沈韫的勢力,鹿遠不敢貿然作出行動,隻能做好自己路人甲的本職工作。
照顧顧朝弋的日常起居,承受來自顧朝弋和沈韫雙方的怒火,做一個合格的受氣包窩囊廢打工人,就是他的任務。
鹿遠在心中默默歎氣,将餐盤放到安全的位置,彎腰收拾地上的圓桌碎片。
“衣櫃裡有新的衣服,顧先生。”鹿遠說。
那一腳并沒讓顧朝弋解氣,他冷漠地注視着鹿遠,目光掃過床頭櫃上的台燈——上個星期,他用那個東西給沈韫的腦袋開了瓢。
現在的顧朝弋剛被沈韫刺激過,鹿遠不敢放松,餘光中顧朝弋稍有動作,他便警惕地擡頭。
隻見顧朝弋走向了餐盤,端到沙發旁用餐。
即使身處一片狼藉,他動作依然優雅,舉手投足間都彰顯着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姿态。
他的确很漂亮,像藝術館中最閃耀美麗的鎮館之寶,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鹿遠的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忍不住感歎。
這種美貌讓他萬衆矚目,也引來群狼環伺。
顧朝弋的目光飛過來,鹿遠慌忙低下頭,“顧先生,待會兒我會讓人來收拾你的房間。”
對方輕嗤一聲,目光落下,卻又在鹿遠離開的時候,注視着他的背影。
從顧朝弋房間出來,鹿遠看到薩拉正等在樓梯口,見他安全出來,薩拉松了口氣。
“遠,怎麼樣?”
“地毯,沙發,床單都要清理……再把藥箱拿過來。”
鹿遠摘下口罩,輕舒一口氣,“地毯和沙發讓安德勒送過來,進門之前先聯系我,一定要戴好口罩。”
薩拉露出不解的神色,“小遠,為什麼每次進他的房間都要這樣,他有傳染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