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面容冷淡,眼神如墨,哪有半分之前對她的溫和柔情。
他不說話,虞清音卻猜出了幾分。
日影融融,流水潺潺,卻聽見她自嘲的笑聲,眼淚再控制不住滑落,她轉過身背對着他無聲哭了起來。
再轉身看向他時她隻能看到她通紅的眼眶,她朝後退一步,福身行禮,冷靜極了,“殿下放心,臣女此後都不會再糾纏殿下。”
也不會再喜歡太子哥哥。
不喜歡便不喜歡吧,她的喜歡也不是非他不可。
……
外邊的天徹底烏黑起來,雨依舊不停歇的下着。
整個房間暖烘烘的。
沉悶寂靜的空間緩緩響起帝王清潤的聲音,他似是自語呢喃又像是說給她聽,“早知會有今日,朕當初就不該應允你哥哥,這樣你也不會對朕有所怨言。”
進宮後也不會百般不信任他。
當初之所以答應虞朝,一方面啟宴知他身邊危機重重會讓她陷入危險,另一方面也的确覺得她年紀尚小,隻是同旁的女子那般愛上了他的皮囊,倘若她知曉了他天生命格強硬,會克死至親至愛之人,那她還會這般奔向他嗎?
啟宴不敢賭,亦不能給她承諾,隻是認同虞朝說的話,斷了她的念想,把她推的遠遠的。
他也的确如願,回身時再也瞧不見那個愛笑的姑娘,也再沒聽過那聲太子哥哥。
她真的從他身眼前消失。
虞朝和陸鶴林也從不提及她,那時的他是真的徹底沒了她的消息。
後悔嗎?他想過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登基後,朝野上下皆上奏讓新帝立後,充後宮,啟宴煩不勝煩借為先帝守孝一年的緣由,擋去了來年春日的選秀。
再次聽到她的消息時,是她和淮陽世子議親的傳聞。
那夜的雪下得格外的大,他記不清他是怎樣在宣政殿一直坐到天亮的,隻記得天亮後他立即遣人打探淮陽世子的行徑。
為什麼這麼做呢?他也不清楚。
得知她所嫁之人并非良人,他第一反應是氣惱是擔憂,是想即刻下旨為她另擇佳婿,到那時他才有點明白他好像是在意她的。
隻是她早已将他忘的幹淨,他托人送去的東西又全然退了回來,隻留了一句,她的事與他無關。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嘗到挫敗的滋味。
數月過後,慶王一黨謀逆,深夜帶兵殺進宮來,他又開始慶幸他沒把她接進宮來。
謀逆之事一過,選秀自然提上了日程。他看着内務府遞呈上來的秀女名冊,興緻缺缺的翻看着,卻意想不到的看到她的名諱。
選秀?
回憶起他當年做的糊塗事,啟宴一時無法把這兩個字眼組合在一起,待他問了内務府總管,查看了庚貼才确信她真的上了選秀的名單。
然選秀那日的大殿上,她未曾看他一眼,他看得出她是不情願的,那她進宮是為了誰?
是為了陸鶴林,還是她哪外放的'未婚夫’?
可無論她為了誰,最終她都進了他的後宮。
旁的女子啟宴一概不放在眼裡,他盡他所能給她最好,其實她們也有過蜜裡調油的時期,隻是後來的他們争執不斷,她總是對他豎起戒備,言辭不當的刺他。
他不願與她争執隻能冷着臉等她獨自冷靜,時間一長兩人漸漸生出隔閡,她不願低頭他亦不願。
久而久之,他們之間開始漸行漸遠。
虞清音失憶後啟宴的确很高興,想着他們可以從頭來過,可今日她的夢呓讓他醒悟,那些橫在他們之間的問題依舊存在。
她總有恢複記憶的那天。
他突然不知該拿她怎麼辦為好?
雨風吹過,風鈴作響。
啟晏回過神來,轉過身端回桌上的湯藥,床榻上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虞清音凝望着帳頂的夜明珠,眼角不自知的滑落下眼淚。
方才的話她都聽到了。
虞清音微側過頭瞧着他挺拔如青松的身影,心口悶的發慌。
夢中的畫面她看得一清二楚,疼的她記憶猶新。
不知那一面才是真實的他,眼下也不想見他。
“音音,”
在啟宴擡眸之間,她微側回臉又慢慢阖上了雙眼,佯裝昏迷着,可眼角的淚水還在滴落,淚濕了枕頭。
這般劣拙的演技怎會瞞過計謀深算的嘉興帝。
啟晏知她回想起了那段記憶,瞧她微顫的眼睫,細心的為她放下帳幔,輕聲開口:“朕明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