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金光,灑落一地。
已進入了春分時節,院中的兩顆桃花樹,花漸凋零,長出新葉,可遮陽蔽日。
李行之給茶花用蘆葦草編織了一個草球,沒想到茶花喜愛極了,叼着草球就在草地上嬉戲起來,且聰慧地知曉将草球叼到人面前溜一圈展示,而後又叼着草球跑到一旁玩耍,那擡頭挺胸邁着步伐的小模樣可愛的讓身旁的宮人也跟着啼笑皆非。
長甯宮院内一片祥和熱鬧,長甯宮宮門前肅然跪了一地的宮人。
嘉興帝不說話臉色也稱不上好,宮人們見狀早已吓得大氣不敢喘。
不知皇上這時突駕臨長甯宮,所為何事?
然,他們等了片刻也不見皇上踏進長甯宮半步,更不見高公公進去通報一聲,皇上隻是伫立在宮門前遠遠的望向院中正在蕩秋千的貴妃娘娘。
這便愈發奇怪了?
他們也未曾聽聞近日的娘娘與皇上之間有何龃龉。
當然,主子們的事,他們是萬萬不敢妄加揣測的,隻盼貴妃與皇上依舊和睦情深。貴妃好,他們自然就能一直在宮中挺胸擡頭。
眼見貴妃娘娘蕩的愈發高,錦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怕她摔下來,她忙喊道。
“娘娘你慢些。”
“沒事的,錦書再蕩高一點。”虞清音甚不在意,自在的感受春日晚風的拂過。
少焉,貴妃娘娘輕靈的笑聲穿透宮門,傳入衆人的耳裡,連帶動他們的心情也不自覺跟着變好,而跪在末尾的小宮女更是忍不住回頭看去。
目光裡,餘晖下,金光鋪灑,美人羅裙輕舞,展顔一笑,似天邊的玄女,好不真實。
小宮女看到了,嘉興帝自然也瞧見了,眉骨下一雙桃花眼深沉幽邃,晦暗不明。
一面想讓她就這樣無憂無慮的下去,一面又忍不住想把她這副美好給私藏起來,不讓旁人窺見一分,隻獨自欣賞。
可他知曉她是鮮活自由的人,不是供人取樂的籠中雀,如今讓她待在這後宮已是委屈。
可……若讓他放她走,他亦是不願。
想着想着,啟宴心中愈發沉郁,心中越不是滋味,最後隻沉沉說了一句。
“走吧。”
高成玉扭頭看了眼院中的虞貴妃,歎息一聲,默默跟在嘉興帝身後。
心中不免唏噓:這皇上和貴妃才好了沒多久怎的又鬧起了别扭。
嘉興帝的身影走遠,宮人們才敢慢慢起身,皆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公公,你說皇上和貴妃這是怎的了?奴才瞧着很不對勁。”一小太監站在宮門前,張望着帝王的身影與一旁的老太監低聲交耳。
稍微年長的太監聽了他口無遮攔的話,臉立即黑下來,擡手狠狠的拍打着他的腦袋,道:“皇上的心思也是你一個奴才能揣摩的?還不快去把樹下的葉子都掃幹淨。”
小太監被打的腦瓜子嗡嗡的,不可置信的擡頭去看老太監,卻見他一臉肅然,他不敢再多言,趕忙撿起地上的掃帚,呵呵笑道:“奴才這就去掃。”
老太監瞧着這個沒心眼的侄子,不停搖頭歎息。
真不知道讓他進宮是好是壞。
日薄西山,暮色将至,天邊的紅暈慢慢被濃墨般的夜色給侵噬,月亮悄悄爬上雲端來到屬于它的主場。
屋内已是一片灰蒙,宮人們開始進進出出在各個角落都點起宮燈。
無人察覺的地方,屋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手持酒壺,飲酒止渴的男子。
隻見他一身暗黑朱紅錦衣,墨發披肩,風流俊美,恣意的坐在屋頂上,那雙狹長眼眸深黑漫不經心的瞧着天邊的晚霞,腳下是衆人的語笑喧阗。
他仰頭飲下一口烈酒,嘴角不可察覺的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娘娘,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屋用膳吧。”
虞清音停了下來,擡頭看着天邊的暮色,起身,“好。”
她回頭看向正玩草球的茶花,溫柔的蹲下身輕聲喚道:“茶花到我這裡來。 ”
茶花聽到了虞清音的聲音,擡起圓溜溜的眼睛,丢下草球便向她跑了過去。
“喵~喵~”
虞清音抱起茶花,垂下眼輕輕撫摸着它的毛發,邊走邊說,“回屋給你弄好吃的好不好?”
小狸貓被她撫摸的舒服極了,不停喵喵的叫喚,拱起身子蹭着她的手。
屋頂上的衛盛安聽見她對小狸貓的柔聲細語,不由低垂下眼,落眸直直鎖定在她身上,也不知是在看她還是在看狸貓。
男人薄唇輕勾,低語道:“好久不見,未婚妻。”
當年這樁婚事還是他祖父為他定的,那時的他萬般不願,可在福樓瞧見她人後,衛盛安忽地改變了主意。
原來是她。
也不知她還記不記得他?
忽然,茶花開始在她懷中亂動,一直朝着一個方向喵喵叫着,興奮的像是看見了什麼人。
“茶花?”
虞清音止步,福至心靈的回頭望去,樹蔭婆娑,清風拂面,那處的屋頂上哪有什麼也沒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