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白泛肚,天将将亮。
昨夜大雨下至天亮才堪堪停歇,以至屋檐上的雨水還不停往下滴落,地闆潮濕,積着一層薄薄的雨水。
景毅趁着天還不算亮,便帶着喬裝成小厮的侍衛們在院子裡練起了功,怕吵醒偏房的夫人,他還下令讓侍衛們在練功時不得發出一點聲響,他們也的确做到。
風輕無聲,靜谧的小院裡,一個侍衛推開了院門,急匆匆的往皇上房中去。宋書遇見狀将他攔了下來,待詢問一番才知追影是奉了皇上的命前去城中打探消息。
方知朝中派發的赈銀、糧草于三日前便已抵達惠州。然,兩日已過,糧草遲遲未發,流民們依舊饑腸辘辘,衣不蔽體,以天為被。
城外逃來的流民與日俱增,城中百姓見狀,自是惶恐難安,哀聲怨道,甚至有人開始指責天家罔顧百姓生死,對其棄之不顧,任由自生自滅,如此流言蜚語在城中逐漸蔓延開來。
這于天子、于天雍皆是不利。
宋書遇聽後,不由沉眉,看向追影道:“我與你一道去見公子。”
此事定然不會這般簡單,定是有人暗中作祟,妄圖使皇上失去民心。
那麼,又會是誰在推波助瀾,欲想坐收漁翁之利?
很快,兩人便踏進嘉興帝的房中。
景毅自然将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心中疑慮漸起,知追影所言之事恐是棘手異常,他轉眸間便将侍衛們都遣散下去,各司其事。
在院中伫立片刻後,景毅這才邁步朝正房行去。他剛擡腿欲邁上台階,便聽聞腳步聲漸近,本能擡頭望去,就見皇上踩着雨水下了台階,身後緊随宋書遇與追影。
景毅見此,趕忙收腳,垂首側身,行禮,“公子。”
啟宴腳步一頓,擡眼瞧了眼景毅,視線又不經意往偏房看去,遂回頭與宋書遇道:“你留下,景毅、習影随我一同去知縣府察看。”
宋書遇本欲同他們一道前往,然轉念一想,皇上将他留下定是為了讓他保護娘娘的安危。
于皇上而言,娘娘安危也固然重要。
思及,他拱手鄭重道:“公子放心,我定會護小夫人周全。”
啟宴微不可察的淺皺眉頭,幽深目光就這樣停留在宋書遇身上,看得宋書遇心裡直發緊,甚是疑惑不解。
“公子怎的這般看着我,是不放心小夫人?”
啟宴默言收回視線,随後丢下一句,“宋書遇,記住你的身份。”
待人走遠,宋書遇才漸漸明白過來,皇上這是在警告他離小夫人遠一點。
也不知皇上是哪的錯覺,讓他誤以為他同衛世子那般對小夫人有着妄念之心。他承認小夫人确實霧鬓雲鬟,千嬌百媚,可他對她卻沒有半點逾矩的心思。
于他而言,小夫人是君,他是臣,他護佑她平安,僅此而已。
宋書遇想着嘉興帝的話,不由好笑搖頭。他轉身就向偏房走近,瞧房窗依舊緊閉,想着時辰還早,她興許還在睡夢中,也沒再過多打擾,轉身便往小廚房去。
奈何他昨夜睡得遲,今早又起的早,到了這時竟有了餓意,實在撐不住,宋書遇打算去小廚房用早膳。
“阿七,你在此守着,若夫人醒了便即刻來告知我。”
宋七道:“是,大人。”
——
接連下了幾天的雨水,今日難得天放晴,又是趕集之日,是故城中人煙阜盛,小販花樣吆喝,熱鬧不已。
一帶着面紗的曼妙女子帶着一小丫頭從成衣鋪走出,而後兩人又漫步在熱鬧的街市上。
“夫人,你瞧那人好厲害啊,那麼一大塊石頭竟能放在胸前敲碎。那……那小鳥竟然會說話,夫人我們也過去瞧瞧吧。”
她一點頭,秋枝便迫不及待的鑽入人群中,去看那會說話的小鳥。
虞清音輕笑着,沒再往前,就這般站在原地,看着年歲不太大的秋枝為了能看清鳥兒,正拼盡全力往人群中擠去。
看熱鬧的人自然不少,能擠到前面更是艱難。秋枝擠了好久也沒擠進去,如此動靜自是引起周遭之人的不滿。兩邊之人對視一眼,随後一同往秋枝身邊擠。
秋枝人生的瘦小卻靈活,她苟着身子,借縫隙之際,竟就這樣擠了進去,她回身高興的朝虞清音招手。
其實,與秋枝一樣,會說話的鳥兒也吸引了虞清音的目光,準确來說,這周遭的一切一切,她都感到新奇有趣。隻因,每一慕都是她在宮中不曾見到的。
深宮高牆與人間相比,實在冷清。
她忽然想,她真的喜歡宮中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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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廚房裡,宋書遇用完早膳,便又吩咐陳大娘将粥熬上,然陳大娘卻說小夫人早早就用過了。
宋書遇沒當真,随口問道:“何時用過?”
陳大娘垂首擀面,“應是卯時三刻。夫人與秋枝那丫頭用過早膳便出門了,說是去趕什麼早市。”
宋書遇越聽,臉色愈發黑沉,他仿若鬼魅般一下出現在陳大娘面前,唬得陳大娘一驚,手中的擀面杖掉落在地,她拍着胸脯驚魂未定,“哎喲,我的宋公子啊,您怎能如此吓唬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