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亞洛絲問。
沒有人回應他。
刺骨如刀的冷風割過面孔。
他張開嘴,吐出一口熱氣,吸進去的冷風疼的食道裡出血。
“你...其實根本就沒有死,是麼?”
風。刺骨的寒風。
“你讓我不要去打開那個貨艙?你希望我過上平靜的人生?”
伊亞洛絲顫抖着深呼吸一口氣。
依舊沒有人回應他。
這裡是死地,不存在生命的地界。
他拔出腰間的手槍套,摁壓扳機,槍口貼上了太陽穴。
“你讓我自由的奔跑,許諾了我生命,那這便是我的自由。”
“...我不會後悔的,就像你也不曾後悔。”
“再見,下一次見面,希望我們可以在一個好好聊天的地方。”
槍聲轟然而響。
一切都如潮水褪去。
伊亞洛絲蘇醒過來,雙手雙腳懸浮在外太空上,如果沒有那繩牢固的安全繩扣在貨艙,他應該已是一具等死的屍體。
冷汗頃刻間冒了出來,他飛快地拽住繩子,往貨艙爬去。
太陽風短暫的停止,他應該是因為過大的G值暈了過去。
伊亞洛斯拼盡全力地爬到貨艙的正向對接門前,揭開手動開啟艙蓋閥門的液壓外殼,全力拉下滑杆。
沉重的軌道圓門緩緩打開。
塵封多年的末日機動戰士展露在他的面前,以絕倫的暴力和美。
聯邦重型奧林匹斯泰坦計劃的成果之一:第五代MS『阿瑞斯』
在地中海的古老傳說中,阿瑞斯是戰争、兵變、殺戮與暴亂之神。
他被形容為“嗜殺成性的血腥魔王,森嚴城堡的征服者”。
他是力量與權力的象征,嗜殺、血腥,人類禍災的投影。
褚紅色的戰争之神靜靜躺在裝配艙的中央,镂空的鋼筋支架支撐着他的四肢和頭顱,精妙的滑軌系統布置在鋼筋架上,這具五代泰坦在貨艙中就可以完成最全面的武備武裝。
十六具武器滑槽,八層複合裝甲模塊,永久性核動力引擎、反重力米尼斯飛行推進器。
來自希臘航天工業的一代絕唱登頂舞台。
當祂從天穹的盡頭墜落燃燒,便已是睜開金眸的武神,血腥的嘶吼藏匿在祂的咽喉間,以絕無僅有的殘暴。
一體式外挂複合裝甲倒嵌着層層疊疊的倒刺,像是伯羅奔尼撒戰争中斯巴達人最精銳的重裝步卒,以劃時代的暴力和铠甲,碾壓雅典和波斯軍隊的尊嚴。
太空中漂浮的金發少年伸出手,撐在貨艙對接門上,往它飛去。
現在,最後的聯邦機師抵達了他的座駕。
末代的重型泰坦也已預備就緒。
隻剩下命運的劇本從絲線的巢中破殼,沐浴烈火。
介時
『他』,将再度歸來。
————
一根根纖細的黃銅長刺貫穿伊亞洛絲的脊椎,痛感在毫秒内爆炸開來,如洪水般在身體内四竄。
但根本來不及吼叫發洩痛意,巨大的虛弱感從頭頂砸了下來,言語被堵在喉嚨的中間,無法逃離。
電流緩緩上升,駕駛艙座椅上伸出的鍊接金屬細針越來越深入,泛着鏽色的黃銅細針插入慘白色的脊髓,酷刑般的疼痛使伊亞洛絲忍不住的扭曲起來,表情猙獰。
粗寬的機械手臂從駕駛艙的天花闆上伸出,徑直摁住了伊亞洛絲的雙肩,他不受控制的掙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疼痛正在摧毀他的意志。
下方探出兩管藥劑的枕頭,腎上腺素和止疼劑同時紮入他的小腹。
細密的汗水從額頭上沁出,伊亞洛絲快要睜不開眼了,這台泰坦對機師的匹配要求可以用“天馬行空”來形容。
如果這世上有什麼人能輕松的駕馭這座泰坦,那麼隻能是如神親臨。
伊亞洛絲張開嘴,聲音嘶啞:
“泰坦開機...聲音DNA确認程序啟動...手動接管貨艙運行程序。”
又一波強烈的電流襲來,他不可抑制的抽搐,像是被放在火刑架上炭烤的巫女。
伊亞洛絲大口大口地喘氣,視線模糊的如同高度近視,他的精力已經匮乏到無法聚焦了,光光是穩定維持這台聯邦的第五代泰坦的精神鍊接,他就如潰軍之将。
“航線...軌道切換...降低俯沖速度...切入地球...”
貨艙的内部照明燈從綠色切換成了紅色。
整座貨艙都開始調整方向,充足的高壓氣體緩緩噴出。
驚人的震顫傳達到了伊亞洛絲身下的座椅内,他虛弱的昂起頭,去看顯示屏上貨艙的一處玻窗——
他開始朝着蔚藍的地球墜去。
“好...很好...”
伊亞洛絲咬緊顫抖的牙關,撥開武備裝配的開關。
高密度激光軍刀,自作戰四管浮遊炮,手铳炮系列高精度火器、第四代熱成像兼夜視儀瞄具系統,外記憶金屬要害裝甲防護模塊,重水反應堆引擎....
在褚紅色的武神落地之前,滅國的武裝會在祂久憩的棺椁中穿戴完畢,而毀滅的命運已如掌中絲線,隻等待那命運中的人兒,輕輕撥動。
伊亞洛絲深深呼吸一口氣。
更加強烈的電流刺激他的神經,這一次他終于忍不住地喊叫出來,聲帶被巨大的痛苦摧枯拉朽的破壞,那哀嚎像是地獄裡被岩漿灼燒的惡鬼,凄厲而嘶啞。
沉重的甲胄開始嵌套上巨人的身軀,寒光閃爍的利劍懸于鞘中,以年輕人的靈魂為燃料,巨人的殺戮将要不死不休。
精神鍊接的高度被推向越來越高的山峰。
灰色的滑軌高速運作,昔日昂貴的武裝開始運轉,核反應堆并發出轟然的重聲,簡直要震碎人的耳膜。
伊亞洛絲彎下頭顱,瀕臨崩潰的喘息。
“堅持住啊,一定要。”
寂靜的太空,金發的少年喃喃開口。
連他自己或許也不知道,究竟是和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