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栗這些日子弄明白了很多劇本的邏輯,但是就在這場戲,一直覺得怪怪的。
“明明對于赤珠來說,李淳隻是一個工具人罷了。”褚栗點了點李淳的名字,“雖然李淳是很忠心的下屬,還暗戀赤珠,但是赤珠這種人根本不可能為誰傷心吧。”
陸飲寒耐心地聽完褚栗的見解,并沒有因為褚栗提出對劇本的質疑而指責褚栗,“或許有時候流淚是一種身體需要,而非真實的情感表達。”
“而且赤珠并不是真正的冷酷無情。”陸飲寒晃了晃自己手裡明顯比褚栗厚一些的劇本道:“趙鶴導演一直讓我對結局保密,說是想讓大家最後能演出驚喜的感覺。”
“什麼?!”褚栗很震驚,他隻知道以前有陰陽合同的事情,沒想到同一個組居然還能有陰陽劇本的存在。“赤珠幹了這麼多壞事,竟然在大結局還洗白,趙導腦子壞掉了吧。”
“不算是洗白。”陸飲寒抛出了一個從劇組立項之初就有人疑惑的問題,“你知道為什麼趙導執意不肯用女演員,非要同一個男演員反串嗎?明明反串的時候,身高是個很大的問題,但是趙導這麼注重細節的人偏偏忽視了他嗎?”
難道不是因為身高沒辦法改嗎?褚栗面露難色,不過他也确實很好奇。
不等他問,陸飲寒就解釋道:“所謂蛇鳴山頓悟,已經是赤珠死掉之後事情了,赤霞那個時候不過就是一條普通的蛇,這麼可能救活妹妹還和妹妹共用一個身體?”
“所以歸根結底,電影裡赤霞和赤珠就是一個人!”褚栗一點就通,覺得自己實在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那李淳愛上的讓比不上少女赤珠,而是少男赤霞?”
怪不得趙鶴導演不讓陸飲寒告訴大家劇本真相,這要是知道了,他演起來一定更難。“可是赤霞不是捉妖人厭塵嗎?”褚栗提出新的疑惑。
“名字都叫厭塵了,對人類也談不上喜歡,捉妖就是職業而已。”陸飲寒翻閱着劇本,神色莫名,“妹妹死于人類之手,成仙的條件确實看着人類夫妻白頭偕老,和和美美,赤霞怎麼可能還能安心成仙。”
“你知道赤霞渡化的第一對夫婦是誰嗎?”
褚栗自然不知道,困惑地搖頭。
“就是取了赤珠蛇膽的捕蛇人。赤珠和赤霞是确實難得一見的毒蛇,蛇膽名貴。那捕蛇人回去賣了蛇膽,有錢成親,赤霞那時還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天道難為,當初就想咬死捕蛇人,卻動彈不得。隻有他分出來的一片魂魄能自由移動,但是力量微弱,也做不了什麼。就這樣,赤霞眼睜睜看着捕蛇人和妻子舉案齊眉,兒孫滿堂,算是他渡化的第一對夫婦。捕蛇人死的那一夜,赤霞在靈堂外蜷縮了很久,最後離開了蛇鳴山,決定成神。後來的事情,劇本了也都寫了。”
後來赤霞和“赤珠”大打出手,不歡而散,赤霞成了除妖師,“赤珠”卻成了專門害人的報喪蛇。
“所以我真的愛上了男人!”聽完陸飲寒的話,褚栗還是對這個劇情耿耿于懷,卻沒注意到自己的話很有歧義。
“準确地說是李淳愛上了男妖的一片魂魄。”陸飲寒糾正道:“你讨厭演這樣的角色嗎?”
“不不不,不是這個原因。”褚栗頭搖得比撥浪鼓還快,“你不該告訴我的,告訴我了,最後一場戲我肯定演不好。”一想到自己可能沒辦法再找到之前的戲感,褚栗絕望地捂上了耳朵,掩耳盜鈴般地搖頭。
陸飲寒笑了,“李淳認識赤珠這麼多年,還照顧過受傷的赤珠,知道點什麼也很正常啊。”
聽到這話,褚栗的嘴巴張成一個巨大的O字,看上去滑稽極了。
他現在覺得趙鶴導演不讓陸飲寒提前告訴自己這些,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所以李淳是有什麼斷袖之癖嗎?”褚栗呆滞發問。
“李淳連人妖之分都不顧了,應該也不會覺得性别很重要吧。”陸飲寒這一次卻沒有笑,“而且他喜歡赤珠和性别沒有關系吧。當初的一見鐘情,也算是見色起意,無論是赤珠還是赤霞都是一張臉。”
“反正如果我知道自己一見鐘情的初戀是男孩子,我肯定不能繼續喜歡他了。”褚栗卻罕見地沒有贊同陸飲寒的話,“我對兩個男人是沒什麼偏見,但我自己不是。不過李淳肯定是!”褚栗像是說服了自己,連連點頭。
陸飲寒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他猛地深吸一口氣,青白的臉色帶了一點黑氣,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最後說出來的卻是,“你可以先試試演一下李淳被赤珠抱在懷裡,找找感覺。”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陸飲寒整個人的氣質都陽光了不少,臉上也紅潤了。
這些輪到褚栗臉色大變了,讓他躺在女裝陸飲寒的懷裡,在鏡頭面前演戲,他還能美其名曰為電影犧牲。
但是……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現在這個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的客觀情況下,躺在明顯是男性樣子的陸飲寒懷裡,演李淳死前表白的場景,哪怕神經大條如他,也覺得不對勁。
内心無比糾結,可是提出這個大膽想法的罪魁禍首此刻卻一臉正氣地望着他,那雙淩厲的眼眸似乎在質問他想什麼,怎麼還不開始找感覺。
騎虎難下,就是褚栗此刻心态最恰當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