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轟轟轟隆隆的雷聲，褚栗甚至聽到了一些石頭滾動的聲音，他的臉色瞬間一變，不好，恐怕會有山石滾落。

褚栗握着陸飲寒的手更緊了，生怕身邊這個不谙世事的小少爺，被他不小心搞丢了之後遇到危險。

本來還晴朗的天空此刻灰蒙蒙的一片，隐隐還帶了一些紫色，空氣中盡是草木吸飽了雨水萌發的生命氣息。

路上的泥越來越濕潤，褚栗踩上去，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會陷下去。

此刻已經沒有大部隊了，幾乎所有的劇組工作人員都三三兩兩的分散開。

終于，褚栗找到了一處蛇山提供給遊客的休息亭。歇下來之後他才有空去看陸飲寒的狀況。

“别害怕，我們安全了。”

褚栗轉頭看着陸飲寒那一張完全不脫妝的臉，此刻才覺得劇組的化妝師，技術真是太好了。就剛才這麼大的雨點滴在臉上居然還能夠不脫妝，不愧是趙鶴導演重金挖來的化妝師。

褚栗想要放開一直握着的陸飲寒的手，卻發現對方不僅沒有放手反而握緊了他。褚栗将陸飲寒回握的動作理解為了對方在害怕。

他内心淺笑，心想陸飲寒看上去明明就是一個很鎮定的人，沒有想到内心居然這麼害怕。自以為了解清楚對方想法之後，褚栗也不再強求，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學着陸飲寒的樣子鄭重地回握了回去，好像這樣能帶給對方力量一樣。褚栗又重複了一遍：“别害怕，跟着我會很安全。”

或許是褚栗的安慰真的很有作用，陸飲寒看着臉色都紅潤了許多，但他并沒有松開那雙溫暖的手，反而靠得離褚栗更近了。

他們甚至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感覺到對方心頭微微的顫動。陸飲寒輕輕的歎息了一聲，他沒有說自己并不害怕，褚栗則将此理解為不好意思了。

或許是被自己發現竟然會害怕下大雨打雷吧。褚栗順勢拍了拍陸飲寒的肩頭，他還是在用耳朵很努力的去聽滾石的聲音，像是豎起耳朵的警覺小狗。幸好山上的聲音不是很大。

褚栗内心猜測可能不是那種巨石，而是很容易松動的小石頭。

陸飲寒的假發此刻存在感有點太強，不聽話的從他的耳側掉了下來，讓褚栗注意道陸飲寒耳朵裡面有一點淡紅，像是一枚小痣。

褚栗有些恍惚。小花的耳朵裡好像也有一枚痣，隻是自己不記得了。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和穿女裝的陸飲寒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不是在拍戲的場景，而是在私底下。

畢竟拍戲的時候他們是在演戲，有劇本來指導自己的一言一行。

那個時候和女裝陸飲寒的接觸并不涉及任何生活上的事情。在磨戲的時候，陸飲寒也并沒有完成自己的妝造。

但是在此刻，一個非常特殊的雨天，他們躲在又小又破舊的遊客亭子裡面。

褚栗不可控制地又開始想起小花，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小花呢？

如果是的話，自己好像說了太多傷人的話。

褚栗在殺青之後，終于騰出腦子來思考這段時間陸飲寒所表現出來的不對勁。

就在想起小花耳朵裡的小痣那一瞬，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褚栗默默地歎了一口氣，陸飲寒察覺到褚栗很明顯的歎氣聲，他那雙漂亮的鳳眼斜斜地探過來，好像是在問怎麼了。他把褚栗的手握得更緊了。

褚栗着陸飲寒被化妝師畫出來的美豔臉蛋。

可是握着他的手，明顯又是一雙男人的手，果決分明，既具有力量感，也具有美感。他低頭看了一眼陸飲寒修長的手和修剪得宜的指甲，腦海中有一根弦斷了。這一刻，他突然不想要像自己所寫的那樣去進行試探和猜測。他看着陸飲寒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自己怎麼一直都這麼愚鈍呢？這雙眼睛明明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啊。他輕輕喊了一聲，小花。

可是他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陸飲寒的身體呆滞了，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稱呼會在眼下被褚栗自己喊出來。

此刻沒有一點摯友相見的喜悅，陸飲寒反而有一種被戳穿的窘迫感。

等到嗡嗡的雷聲都輕了很多，陸飲寒才對着褚栗緩緩點了個頭，可他的目光卻一直在閃動，他好像不敢看，也不敢去面對。

“我早該把你認出來了。”褚栗的聲音裡隻有對自己的懊悔，你明明和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心裡有一萬個問題想問，可是現在他一個也問不出口。

陸飲寒點頭之後，神情就變得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