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父母強行把孩子弄掉,她甚至牙一咬,最後一年高中不讀了,還撒謊自己找到工作,而後在外面躲了起來。
直到孩子落地,半歲了,才帶着孩子回家,跟父母攤牌。
那天,母親被氣進了醫院,從沒打過她的父親第一次拿鞭子抽了她。大哥趕回家,守在母親床前一言不發,二哥在外頭抽了很久的煙,一句話也沒跟她說。
原本她還硬氣,覺得家人全都不理解她,是他們的錯,可很快,孟二富不見了,她心裡才有了些别樣的情緒。
當然,這種情緒持續得并不長久,因為兩三個月後孟二富回來了,說家裡父親去世,所以才走得急,沒有跟她打招呼。
長了副戀愛腦的姜大小姐此時隻顧着擔憂對象沒了父親,心裡不好受,壓根沒有即将大難臨頭的覺悟。
由于家裡卡着戶口本,不願意讓她真嫁到鄉下去,加上孟二富提到結婚也總支吾推诿,這事竟然就莫名糊弄過去了。
沒有結婚證,女兒姜南枝無法上戶口,所以連學都上不了。
姜南枝三歲時,孟二富又不見了。
這次消失不像以前一樣過陣子就回來,而是徹頭徹尾消失整整一年,了無音訊。
幾年裡孟二富沒給多少錢,總是說家裡貧窮,弟弟妹妹吃喝要用。
體貼的姜大小姐從不責怪“丈夫”,用從小到大攢的積蓄養家不說,還自掏腰包給從未謀面的婆婆、小姑子小舅子送禮。
雖說之前孟二富就沒起到什麼用,但總歸給了姜大小姐一個心安。現在他跑了,沒有收入來源的姜大小姐還要養孩子,心裡不免憂慮。
鬧到後頭,把老本吃完,眼見母女兩個快斷糧,父母終歸還是不忍心,給了筆錢。
一直暗裡幫襯妹子的大哥也想了很多辦法,最終走了關系,讓妹子掙了個小學老師的職位。
雖說收入遠不比上技術員之類的,但就妹子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教師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畢竟像他們這種家庭,在所處的圈子裡是要臉的。妹妹未婚卻育有一女,一旦走漏出去風聲,那些風言風語,對父母的沖擊絕對不小。
就這樣,姜大小姐帶着四歲的女兒心驚膽戰過起了日子,并且還在癡心妄想等着那個“丈夫”歸來。
好景不長,僅過兩年,家裡就天翻地覆。
父母那邊出了些問題,是政治上的事,被人搞了,兩個技術員哥哥也被停職,同時卷入了某些糾紛。
就在一家人焦頭爛額之時,一道晴天霹靂打了下來——
高考取消,初中高中學生回到農村去,接受再教育。
姜大小姐就此失業,然而命運車輪并沒有停下。
不久之後,母親因病去世,父親被抓,大哥受牽連,估計也難逃厄運。
她見到的最後一個家人是二哥,二哥塞了一把錢給她,喊她離開城裡,離得越遠越好。
最後,姜大小姐帶着女兒,費盡心思,終于找到了以前孟二富的某個工友,并得知了孟家的位置。
可心力交瘁的她翻山越嶺尋找到“丈夫”,面對的不是溫情和喜悅,而是丈夫完整的一個家。
有兒有女,老婆孩子熱炕頭。
造孽啊!
許青靈一拍大腿,在心裡默默喊道。
姜南枝的媽媽到底圖她爸啥呢?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
這算啥?白雪公主倒貼滿嘴謊話的癞疙寶?
作為一個思想非常開放,可以接受很多東西的人,許青靈能以平常心看待男女之間的四種戀愛。
無關乎性别,隻要雙方彼此相愛,是純粹的愛情,她就樂得吃這一口糧。
但是姜南枝媽媽的故事,她是把腦袋想炸了也想不到為啥能發展出感情。
作為一個受過教育的高學曆人才,一次也就算了,兩次也他媽的可以算了,可孟二富騙了那麼多次,姜嬢嬢怎麼就從沒發現哪裡不對勁過?
許青靈抱住腦袋,茫然地望着燃燒得隻剩下紅炭的竈洞。
不明白,這個問題,她想不明白。不會做,太難了。
在她短暫的人生曆程中,感覺最難的考高中教資和畢業論文答辯都沒這麼難。
許青靈還想聊點别的,可轉頭一看,姜南枝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就這麼抱着腿,腦袋安靜地靠在膝蓋上。
“南枝?”許青靈小聲呼喚。
在等了一會兒,發現姜南枝确實睡着之後,她輕手輕腳走到牆角,拉下許多稻草,将那個地鋪打得更寬敞些。
她從來不是個矯情的人,幾萬的大軟床能睡,鋪了層稻草的地闆也能睡。
地鋪打好,她走到竈洞邊,伸手穿過姜南枝的腿彎,攬住後背,把整個人抱起。
姜南枝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輕,幾乎沒有多少重量。壓在手臂上,還不如提水的時候那兩桶水那麼重。
感受到身體位置的變化,姜南枝吓得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并拽住衣裳下擺。
以前有過一次她在竈房睡覺,孟泰深更半夜跑過來摸她的經曆,給她吓壞了,從此睡覺都不敢睡得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