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的褚桉,是清冷的、溫和的,情緒波動不大。
時遇能感覺到,待在他身邊的褚桉,是開心的,快樂的。
那張完美的臉如同一塊面具,遮住真實的他,偶爾有負面情緒,也不會過多的展現。
現在,這塊面具有了喘息的裂痕。
時遇放下攥在手裡的衣領子,并給褚桉撫平衣領上的褶皺,他沒好氣地問道:“你哪來的糖?沒見你買過這個種類的。”
褚桉垂頭:“一個拾荒的大爺給的。”
“你手腕上怎麼回事?”
褚桉遞糖的瞬間,時遇發現了他手腕上的血痕。
少年的皮膚很白,那道血痕明晃晃的紮眼。
褚桉身子一僵,急忙抽出手,背在身後,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緊張和心虛。
真是難得啊,你也會有這麼心虛的時候。
時遇暗戳戳地在心裡盤算着。
等等,血痕,這痕迹明明是刀劃的,是……那把美工刀?
他想起來了,運動會那天,褚桉口袋裡掉出來的刀。
“好好好,褚桉,你真是好樣的!”
趁褚桉心虛沒有防備,時遇突然伸手往他口袋裡掏,兩隻手齊上,真給他拿到了。
“說說吧,想自殺?”
這家夥難不成有抑郁症?!
時遇瞧了瞧手裡的美工刀,上面還有淡淡的血迹,他在心裡默默地思考。
“是想割腕還是跳河?”
“不然你跑到護城河邊上來幹嘛?賞夜景?”
“還專門挑了一個沒有護欄的,你可真厲害,護城河邊上一共才幾個沒有護欄的台階,就讓你給找着了?!”
“你平時裝的人模狗樣的,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還有自虐傾向呢?!”
時遇看見褚桉手上那道血痕,氣瘋了,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但褚桉依舊是沉默,任由時遇罵。
“你說話,别裝啞巴。”時遇直勾勾地盯着褚桉,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褚桉猶豫了一會,眼眸微擡,瞥了一眼時遇又迅速收回。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讓時遇擔心,還讓時遇着急,卻不知道解釋什麼。
末了,隻能呐呐地說了句:“阿遇,不生氣,對心髒不好。”
時遇:哦喲喲喲,你也知道我心髒不好啊!
他等了這麼久,就等了這麼一句沒營養的話,都給他氣笑了。
“說!程嶺山找你說了什麼?”
“你又為什麼跑到河邊上想自殺?”
“你幹這些事的時候,有想過褚姨嗎?有想過爺爺,有想過那些在意你的人,有想過我嗎?!”
時遇雙手插兜,兩隻腳站上台階,比褚桉高出半個頭,這樣顯得他很有氣勢,他幾乎是咆哮着出聲。
“對不起,阿遇,是我錯了。”
道完歉,褚桉又搖搖頭,剩下的不肯再說,他不能讓時遇知道那些腌臜事,也決不能讓時遇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會讨厭自己的。
很好,孩子大了,翅膀硬了,虧他還精心準備告白,就沖褚桉這油鹽不進的樣子,他都覺得自己像個大傻逼。
不過還好沒釀成什麼慘劇,不然程嶺山難辭其咎,想想時遇就一陣後怕。
算了,不說就不說,我自己還不能去查嗎?
撬不開褚桉的嘴,還撬不開别人的嘴嗎?
時遇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直轉,他已經想好問話的幸運兒了。
“走,回家!”
時遇兇巴巴地拉住褚桉藏在背後的手腕,拖着他往街道上走。
褚桉跟在他身後,有些怯怯地問:“阿遇……你不生氣了嗎?”
時遇怒氣沖沖地回應:“誰說的!”
“嘶……唔……”
許是氣狠了,心髒突然抽痛起來,時遇一個踉跄往前栽去。
時遇緊急閉上眼,想着要摔個馬大哈了,他這張英俊的臉怕不是要毀容。
然而想象中的墜地感沒有出現,他落入一個微涼的懷抱裡。
是褚桉拉住他了。
“啪嗒——”
一滴水落在時遇的臉頰上,他知道,那不是雨,是褚桉的眼淚。
所幸,還知道哭。
所幸,小雨還在細細飄落,褚桉仍然溫熱、鮮活。
不然,他不敢想,萬一沒有老乞丐,萬一他沒來,褚桉就沒了。
一個絕世的天才,就會孤獨的死在這冰冷冷的河邊。
時遇肚子裡的那點火,全給褚桉這麼一通眼淚澆滅了。
服了,這家夥什麼時候這麼愛哭了!
專挑心窩子上面戳。
褚桉眼眶泛紅,一副林妹妹的破碎樣,美人落淚,時遇哪還能生氣!
“你你你,不許哭!”
小時同學努力兇道,卻沒什麼氣勢。
“阿遇,對不起。”
哽咽心疼的聲音落入時遇的耳畔,褚桉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腦袋湊在頸窩處,沒一會,衣領子那明顯感覺到涼意。
時遇:我麻了!
這是覺醒了什麼奇怪的技能!
“好了,我原諒你了,現在,我們回家,好不好?”
時遇輕輕拍了拍褚桉的後背,其實他已經不疼了,剛才估計就是突然性的供血不足。
“你不要吃晚飯,我還要吃呢!”
他想,褚桉的情緒發洩出來也好,一直憋着也不是什麼好事。
兩人淋了雨,怕感冒,火速回家。
他們到家的時候,夏以甯還沒回來。
時遇終于想起來他的花和留在青苑的花生。
他剛回來的時候把這事忘記了,現在想去青苑,但褚桉眼巴巴地抓住他的衣角,不讓他走。
“我隻是去接花生,不是不回來了,你要不要這麼黏人啊?”
時遇認為情緒低落的褚桉是很惹人憐愛和心疼,但這也太磨人了!
褚桉不說話,用眼神告訴他。
不行,不能離開。
沒事,問題不大,隻是黏人了一點,沒安全感了一點,這是自個兒喜歡上的人,他可以接受。
“好好好,我不走,就在這,你先去洗澡好不?”時遇舉手保證。
褚桉寸步不讓,說:“你也要洗,不然會感冒。”
“我發完這條消息我就去洗,好嗎?”
時遇沒動,褚桉也不動。
他隻好火速給夏以甯發信息,告訴他去青苑接一下花生,并且把他訂的花拿回來。
也給沈宥,程潮熙他們發了信息,告訴他們褚桉沒事了。
“現在可以去洗澡了嗎?”時遇搖了搖手機。
褚桉點頭,轉身上樓,走到一半,又回頭看看時遇。
小時同學無奈,也跟着上樓洗澡。
這一天天的,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