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邊拍手打着節奏邊唱歌,有幾個手裡還拿着小石子朝鐵栓扔。
希莞上前一一驅趕他們,“你們憑什麼罵人啊?”
有一個年紀大一點的,一點也不怕人,“又沒罵你,你家住河邊,管那麼寬。”
“我家确實不住河邊,倒是住在海邊,你說,歸不歸我管啊?”
“那你就管你們海裡的事,這又不是海邊。”
“你做錯了事,還這麼理直氣壯啊?”
另一個女生護道,“她又沒罵你。”
一群人附和道,“是呀,是呀。”
還有一個态度比較好點,但話沒好聽到哪裡的小女生說,“他是我們村裡的傻子,大家都這樣笑話他,又不是隻有我們。”
“他們這樣做,你們就跟着他們學嗎,他們要偷東西,要犯錯,你們也要跟着一起嗎?”
那個女生就不說話了。
“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知道嗎?如果有人這樣叫你們,你們會高興嗎?”
“可我們說的是事實呀,他就是沒爸沒媽,天生是個傻子,我們又不是。”
“不管他是怎麼樣,你們随便罵人總是不對的,朝人扔石頭也是不對的,以後不能這樣知道嗎?”
一群人走了以後,希莞大概明白了鐵栓一個人住在山上的原因,不是他不想住在山下,隻是他融不進去一個正常人的社會,準确的說,不是他融不進去,而是那個社會容不下他,就像一隻眼睛裡,連一粒細小的塵埃都容不下。這個社會似乎總是很難容下一個不太正常的人,心理的,身體的,都是如此。
……
鐵栓一直跟着希莞到了大路上頭,就站住不動了,“鐵栓,你不跟我一起去了嗎?”
鐵栓沒有半分要繼續走的意思,希莞說,“好吧,你不想去也沒關系,那你先回家,我買完了菜就回去,很快的。”
希莞走了好大一截,回頭看時,鐵栓還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他的身後,是一座座群山起伏,是綠樹蒼蒼。
希莞買了些菜,又買了些零食,路過村子的中心,前面石頭上坐着好些老頭老太婆,紛紛打量希莞,有些隻是用眼睛看,也有些用眼睛跟嘴巴看,總之,一路上,大概有幾十雙眼睛先後落在希莞身上過。
去的路上是這樣,來的路上也是這樣,甚至來的路上更甚,僅僅隻是一段路,希莞都覺得自己渾身燥熱難安。
遠遠地看見鐵栓遙立在遠處,同走時一樣,不知到在風中等了她多久。希莞沖他招招手,小碎步跑過去,向鐵栓展示着手裡的收獲,“你看,我買了好多東西,還有零食。”
鐵栓對這一切心不在焉,希莞順着鐵栓的視線回頭,看到遠處站着幾個人,在朝這邊看。
希莞笑道,“鐵栓,你要吃什麼,選一個,這裡有果凍,蛋糕,還有小辣條……”
鐵栓發呆地看着介紹東西的希莞,認真的選了兩個,一個自己拿着,一個給希莞。希莞笑眯眯接過,“謝謝……”
院子裡,原本還因為無聊趴在地上了無生氣的大黃,一看到兩人,一瞬間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要沖破鐵鍊的束縛。
鐵栓上前解了大黃的鐵鍊,大黃繞在鐵栓身邊轉圈,不時前爪趴在鐵栓的身上撒嬌。
大黃撒完了嬌,才回過頭來沖希莞吠叫,幸好被鐵栓攔住。
大黃看到鐵栓維護希莞,沖鐵栓“汪汪汪”叫,聲音哀怨,似乎在埋怨鐵栓不公平。
希莞把袋子裡的火腿拿出來,小心翼翼放在大黃面前,“剛剛的事,對不起,你别生氣了,好不好?”
希莞的誠懇最終說服了大黃,大黃接受了希莞的道歉,乖乖地将那一大塊肉火腿刁到了自己的碗裡。
菜很快就炒好了,希莞叫了兩遍都沒聽到鐵栓答話,進去屋子裡,隻見鐵栓不知道悶頭在做什麼,桌子前頭擺着好多工具。
“鐵栓,你在做什麼?”
鐵栓的褲子上沾了好多木屑,連忙把手裡的東西藏起來,搖搖頭。
“可以給我看一眼嗎?”
鐵栓低着頭,顯然很不情願。
“好吧,看來,鐵栓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兩人一起吃飯,連大黃也在桌子上有自己的位置,吃到一半,隻聽見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希莞起身去看,隻見幾個人影連忙往樹後面躲,大黃也跟着跑過來,沖着那棵樹吠叫。
“大黃!”
希莞及時喊住大黃,才沒有讓大黃過去。
鐵栓不太會用筷子,一整隻手掌卧着筷子頭,吃飯總是要兩隻筷子挑起來,嘴裡塞得滿滿的,由于吃得太急,差點嗆到。希莞倒了水給他拍背,“吃慢點,沒有人跟你搶的。”
鐵栓滿嘴的油,手裡拿着一塊雞肉,鼓着手,“好吃,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
希莞又在這裡陪了鐵栓一下午,兩個人在山裡采到了好些蘑菇跟野花,希莞編了個花環戴在頭上,也給鐵栓跟大黃戴了一個,大黃歡呼着自己漂亮的項圈,在山林裡肆意奔跑……
眼看天色漸晚,希莞要走了,雖然今天什麼供應商都沒聯系到,但是讓她認識了鐵栓,她又多了一個好朋友。
鐵栓一直跟在希莞後面,大黃狗尾巴垂得低低的,似乎也能感受到離别的哀傷,晚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深藍色的田地裡,有兩個人,還有一隻狗,他們一前一後,正在經曆離别。
很快,他們的距離遠了,隻留下一個人還有一隻蹲在地上的狗,在深色的群山中,望着另一個人越來越遠,希莞回頭,朝那兩個隐在暮色裡的身影揮手,“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