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蘭跟希莞沒有血緣關系,唯一的聯系,也隻是潘安桐,可看見一個鮮活的人,一個原本鮮活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于生命,于女人的角度,都教希莞不自覺,為她留下眼淚,恐怕,這也是這個女人死後,唯一收到的真正心疼她的眼淚了吧。
玉蘭去世以後,兩個人一起去了玉蘭生前的家。聽到門響,被關了好久的冬冬立馬撲過來,圍着兩個人轉。
“冬冬……”
冬冬還跟那時候一樣,吐着舌頭,永遠都是一副微笑的樣子。見此,希莞又一次控制不住,想要哭。希莞給冬冬倒了點狗糧,冬冬餓久了,一聞到食物的香味就迫不及待地沖過來,吃得津津有味的。
房間裡,還殘留着玉蘭生前的氣息,卧室的床頭櫃上,放了很多藥,希莞全都一一拿起來看了一遍,很多,希莞看一次也記不住。
床頭櫃上,擺着一張玉蘭年輕時候的照片,照片是在大海邊照的,玉蘭戴着草帽,穿着裙子,臉上的笑,就像陽光一樣璀璨。玉蘭阿姨說得沒錯,年輕時候的她,的确是一個美人胚子。
希莞的手撫過照片,那時候,照片裡的人一定想不到,未來的人生,會是那樣命途多舛吧。
希莞怎麼也不相信,這樣一個鮮活的少女,最終會落得如此的下場跟結局,她本應該擁有一個光明璀璨的人生的。
眼淚落在照片上,希莞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為誰而流,是為了幾天前,病床上那個再也醒不過來的人嗎,還是,為了照片裡這個美麗的少女,亦或是,為了某些殘酷的的滄桑巨變……
“怎麼又哭了?”
潘安桐給她擦眼淚,希莞揮掉了他的手,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心裡忽然間升起一股恨意,恨他從來都不懂得體恤那個可憐的母親,恨一個又一個的“他們”,毀掉了她一個女人。希莞的氣,全都撒在了面前的人身上,“都怨你!”
潘安桐知道她還沒有從姜玉蘭的死上面解脫出來,但他也實在不明白,姜玉蘭也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又何以哭得這麼傷心,簡直比親生女兒的眼淚還多。因此,他隻以為,她可能是沉浸在死亡的陰影裡,沒有走出來,便摟住了她,“好,都是我的錯,可以了吧。”
希莞的拳頭砸在他身上,淚眼汪汪,揪着他胸前的衣裳,擡頭沖他哭訴,“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不跟她說話,她是你的媽媽,你為什麼就是不說話,潘安桐!”
希莞的情緒很激動,潘安桐勸她冷靜一點,可希莞冷靜不下來,“你知不知道,她一個女人,每天過得有多辛苦,她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你,可你為什麼,還要跟那些男人一樣,看不起她,冷淡她,難道,在你們眼裡,她的付出,她的辛苦就是那麼不堪入目嗎,潘安桐,你說話啊,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潘安桐不知道懷裡的人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忽然間就變成了這樣,他握住她的手,說,“林希莞,人已經死了,你就是說再多都沒用了,你明白嗎,她已經死了,死了!”
希莞忽然間就像是被人抽幹了氣血,全身軟了下來,幸虧有潘安桐抱着她,才不至于摔倒。
希莞的眼睛漸漸暗淡下去,“是呀,她是死了,她終于死了,你們很高興,對不對?以後,她都不用再過得這麼辛苦,也再不用白白受你們的欺負了……”
希莞垂眸,手裡的照片再一次映入眼睛,她的眼淚又一次洶湧而出,潘安桐抱緊了她。
在潘安桐印象裡,希莞從來都沒有哭得這麼傷心過,饒是受了委屈,也隻是找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默默流眼淚,一個人消化心裡的難過,今天這樣,是頭一遭,他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潘安桐讀不懂希莞,就像希莞,亦不懂他。
希莞決定要把冬冬帶走的時候,冬冬蹲在門邊不肯向外面移動半步,希莞好心蹲下來跟他講道理,“冬冬,這兩天,玉蘭阿姨有事,沒辦法照顧冬冬,所以呀,冬冬就先跟着我們,一起去月亮灣,等玉蘭阿姨回來了,就會去接冬冬的,好不好?”
“月亮灣有很多朋友,冬冬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可冬冬還是不肯走,趴在門邊絲毫不為所動。
潘安桐看着,說,“就把它留在這吧,它願意守着就讓它守着好了,跟它講這些它能聽懂嗎。”
希莞沒有理他,繼續安撫冬冬,“冬冬不聽話了嗎,玉蘭阿姨如果知道冬冬這樣,一定會不高興的,冬冬想要讓玉蘭阿姨不高興嗎?”
冬冬就像是聽懂了希莞的話,身子動了動,但似乎還是有些猶豫,希莞就繼續跟他說好話,最終,冬冬總算是願意踏出第一步了。
下了樓道,臨出小區門前,希莞發覺冬冬沒有跟上來,回頭,冬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注目着剛剛出來的地方。
希莞上前安撫冬冬,“冬冬乖,等玉蘭阿姨忙完了,我們就會回來的,好不好?”
……
到了月亮灣,然然一見到冬冬,就很好奇地圍在冬冬身邊來回打量,吠叫,冬冬一路上情緒都不太好,現在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更是如此了。
奕然喊回了然然,說,“你們回來了,這是……薩摩耶?”
奕然一見到冬冬,瞬間就覺得懷裡的然然不香了。
“奕然姐,它叫冬冬。”
“冬冬!”奕然叫他,但他跟别的薩摩耶不太一樣,一點情緒價值都不給。
“他是不是不太高興啊?”
“冬冬,這些天,我們就住在這,好不好,以後,然然就是你的朋友了,還有奕然姐姐,她跟我們一樣,都會對你好的。”
希莞很想讓冬冬高興一點,可冬冬始終都是這樣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跟正常的薩摩耶完全不一樣。
奕然說,“可能是剛換了環境還不太适應吧,多住幾天就好了,這裡還有然然呢,讓然然帶着它玩。”
然然沖着冬冬吠叫了幾聲,似乎不太歡迎這個新來的家夥,誰讓他一來,就奪走了“媽媽”的愛。
“然然,不能這麼沒禮貌,以後你們就是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