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衣點了點頭以作回複，腳下攆着幾乎鋪了一地的香灰屑。
“這王少爺還沒入土為安麼？”淩妙妙也注意到了那棺材。
現在應該早就過了王少爺的頭七，可他的屍體居然還如此擺在這裡。
“之前要瞞着這件事自然不好大張旗鼓辦喪事，他們本想草草先将王少爺入葬的，但聽是王老夫人死活不肯，而後來這醜事被傳出去了，王家又沒了臉面辦了。”
柳拂衣看了下中央擺着的一摞牌位，其間并不見這王少爺的名諱……這一鬧怕是他連祖墳都搬不進了。
淩妙妙與慕聲來到棺材前，棺闆上已經四周敲上了棺釘，深木色的棺材放在一塊高于地面的平台上，其高度剛巧到了淩妙妙腰間。
“别詐屍了……”淩妙妙想起經典僵屍片場景，嘴裡嘟嘟囔囔，後又想這樣說是否有些不尊重死者，便接着雙手合十念叨了幾句：“無意冒犯，逝者安息，逝者安息……”
“噗。”
慕聲無情地笑出聲。
淩妙妙為壓着聲音不好和慕聲拌嘴，隻用眼神小小瞪了下他。圓登登的眼睛在黑夜裡卻顯得更水亮。
慕聲看着裡邊映照下的自己嘴角笑意帶上些柔情，他沒有預兆突然伸出手揉了揉淩妙妙的頭，說道：“好了，别想些有的沒的，快跟着阿姐他們去到處找找。”
聽他這一說淩妙妙才發現，柳拂衣和慕瑤已經先一步往這更裡邊走去了。
“好，诶——你等等！”
淩妙妙點了點頭剛想走，而慕聲卻鬧了她一下，故意先走一步讓原本還在腦内播放恐怖片的淩妙妙吓了一個激靈，她阻攔的話剛出口，忽然間“砰！”一聲短促有力的拍打聲在安靜的室内回蕩。
“……”淩妙妙屏氣凝神，吓得不敢動彈，她與警惕回頭的慕聲相識，二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這個突如的撞擊聲最後的回聲消散在空中，慕聲立即做好随時一個炸火花出去的準備，箭步上前把淩妙妙攬在身後。
聽到動靜，在一堵牆後的慕瑤二人也匆匆趕出，四人彙合後齊齊看向棺材。
“柳大哥，你有聽過人冤死後變成鬼的案例嗎……”
淩妙妙手裡握着銀環從慕聲肩膀望過去。漆黑一片裡，那略顯沉悶的棺木上似乎有着一隻白骨爪搭在上面。
“不曾……”
柳拂衣搖了搖頭，他的眼神直勾勾望着棺材，可片刻過去那邊再無一絲動靜。
突然，他眼神一個淩厲，三兩步上前，就這麼……
就這麼伸手從棺材後拎出了個鬼……嗎？
“少俠——手下留情！啊，疼疼疼！！！”
“何人？躲在這裡作甚？”
兩句話交疊而出，淩妙妙從擋臉的手指縫裡往外看，就看到一個十分滑稽的畫面。
——柳拂衣右手提溜着一個紅衣少年的衣領，像提小雞一樣把他從棺材後面扒拉出來，随後那人便以一種十分古怪的姿勢趴在棺材上，嘴裡說着求饒的話。
而他似乎也不是什麼守靈的小厮，怕也是偷跑來的……“同行”。
畢竟。
……他就算這樣了還不敢大聲說話。
這一幕，怎麼形容呢。
或許應該說，隻有躺在棺材裡的王少爺受到傷害的世界達成了。
*
屋内點了盞微弱的燭燈，淩妙妙四人站在一側，一齊看向被束縛着盤坐在眼前的少年。不曾想這屋裡竟然還躲着一人，而且他們第一時間還沒發現。
而此人瞧着估摸還不及冠，臉上稚氣還未減去，環着胸一臉委屈樣兒。
燭光投下幾人陰影，與其相對的淩妙妙四人的陰影投在他的臉上，一時分辨不出他如今想法心思。
最後，還是靠慕瑤上前搭話。
她撿起燭台走到少年半米處蹲下，此時燭光将相對二人的面容照亮。見這少年打扮應也是個世家少爺，說不準還是這王府請來的。
如此一人卻被不知從哪冒出的幾人束縛在地，心裡自然不太舒爽。
因此他見有人上前反而哼一聲扭過了頭。
可等黃澄澄的燈火鋪在他臉側時，他還是沒忍住瞥了眼來人。
而就在這一眼後他猛然一個驚覺，将剛剛扭開的臉“噌！”一下轉回，瞪大着眼睛看向臉上帶上些疑惑的慕瑤。
“那個……”慕瑤有些發懵不知怎麼一回事。
燭火下她的面容線條顯得更加柔和了，她臉上已不見十幾年前麒麟山上烙下的痕迹，身形樣貌皆是迎來了第二春。
但如此就一下子收獲一少年芳心……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淩妙妙躲在背後看戲，見這一幕偷偷看了下身旁的柳拂衣。
嘶……淩妙妙抖了抖身子。
柳大哥眯着眼笑得……好恐怖呀。
不算明亮的燈火下看不清少年藏在漆黑裡一對紅透了的耳朵。
這少年原本還恍惚着，聽了慕瑤說話才一時回過勁來，他再仔仔細細看了下其人面容後臉上帶上些困惑，可終于也是在柳拂衣親自“操刀”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是故意躲在這裡的，我不過是想……”
“不過是想看看楓溪會不會回來吧。”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而上前的人竟是剛剛一直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反應的慕聲。相較于慕瑤，他的脾氣可不算好。
他幾步走到少年面前，與之相近年紀般的樣貌裡多了幾分尋不透的色彩。他一把撈起少年，無意碰撞下慕瑤手中燭火滅了。
牽扯中從這少年袖口裡似乎掉出了什麼，翻卷幾圈掉到了地上。
淩妙妙繞過扶着慕瑤的柳拂衣，蹲身去撿才發現是一片楓葉。
一片，已經紅了的楓葉。
“真是巧了，我也在想楓溪會不會回來呢？”
話音剛落，慕聲領着少年來到棺材前，大手一揮厚重的棺材闆應聲而斷。
淩妙妙短呼一聲趕忙上前查看。
而她往這棺材裡瞧……卻什麼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