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走得很慢,未經修葺的路上也走得十分平穩。
車上空間不大,七人正好圍坐滿一圈,雪蠶坐在車尾,正對面就是少年。
她心裡藏事,上車許久沒有聲音,一旁的妙妙以為她犯困了,拉過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哄着說可以稍稍睡會。
此時,牛車将入一塊還未開墾的區域,風打樹葉,籁籁作響,原本就有些冷的夜裡更添幾分蕭瑟。
牛車一直開得很穩,即使路四彎八繞車上幾人也隻有感到輕微搖晃。老叟盤坐在牛背上,右手握鞭卻從未揮動,全憑老牛自己識路。
“這藏的可真深,難怪紙鶴飛不到。”
少年看着眼前一遍遍切換的場景,嘟囔一聲。柳拂衣卻有些憂愁,說這賭坊心思缜密,怕是就算入了那虎穴,要人也是難事。
雪蠶依靠在妙妙肩上,看着父親因焦慮而緊繃繃拉出棱角的下颌,有些緊張接下來自己的發言,帶上些心虛地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淩妙妙以為她睡了,動作放得很輕,可卻突然聽見肩上的女孩突然開口道:
“要是……有人能混進去接應父親你們,不就成了?”她自己心裡夜很虛,聲音放的很小。
而她這話的首要對象柳拂衣怎麼聽不出她這弦外音,雪蠶視線裡那緊繃的下颌線轉了個彎,她縮了縮脖子,就算心有防備還是忍不住吓一哆嗦對上了父親那雙滿是怒氣的眼睛。
柳拂衣怒言:“雪蠶,不要想這些冒險的事情,我柳拂衣還沒淪落到要用女兒來涉險。”
慕瑤也有些生氣在一旁幫襯,說此事萬萬不可。雪蠶自然是明了此事兇險,離了妙妙的肩膀直起身,卻也想為自己辯解一句,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如今進去了多也是無勞。”
此話不假,雙方各執一詞。
老爺和少年作為外人,不好開口,但心裡多也是偏向拂衣他們,猶豫再三老爺還是開口說道:
“雪蠶姑娘,這可非兒戲。”
雪蠶悶悶說了聲知道,低下頭做鴕鳥。
她這話确實也提供了一個方法,但這法子兇險,誰也不知那群人會有什麼手段,女子入局定是不可。
但在場幾位男性,就算裝作女子扮相明眼人都能瞧出,最後老爺不經意将視線落到了身旁因咒力不支,有些昏昏沉沉的少年身上。
少年雖然身子很累,但是方才的談話還是聽到的,在感受到父親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後,冷不丁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爹,我是你親兒子嗎!”
他很累,但還是努力翻了個白眼,“況且我還帶着這破東西呢,摘不得。”他有氣無力敲了敲自己的面具。
“摘了也行,引了找你那妖來此,給這裡一鍋端了正好給我們機會救人。”
老爺語氣平穩,玩笑說得像是真的有這個想法,把少年氣的半死索性直接閉眼裝死。
這個話題至此被強行翻篇,身旁的景色也有了變化,在半個時辰後牛車終于出了林子來到一處能見人迹的地方。
幾人下了車後,那老叟立即拉着牛轉身,留下一句“寅時。”就揮鞭離去。
*
入了窯門,如玉珠上一般雪蠶他們進入了一個街道。四下無人唯有風聲呼呼作響。幾人走了幾步便發現不對
——太安靜了,而且街道的一切都顯得有些太刻意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很像是城裡大街。”
老爺停下步子,回頭看着一家肉鋪。
剁肉擺肉的木闆被架着擺在街旁,上面還殘留着血水。甚而地上還放着盛着豬血的木桶。
就連細節都如此到位。
聽他這麼一說,幾人都開始觀察起街道環境。
此時霧氣更濃,漆黑的天上看不見一顆星辰,蒙在迷霧裡的街道可見度很低,但邊走邊看也是能找到幾家相似的店面。
柳拂衣擡步走到一戶門前,高門上提着四字牌匾實為貴氣,而看似厚重的大門輕輕一推便向裡開去。
柳拂衣款步,入了這府邸,穿過前院毫無阻攔地入了前廳。
屋内正中央對稱擺着兩把木椅,中間挂着神像,左右各開了道門,從其可以通向其他房間,皆是裝飾精緻,就連架子上擺着的小物樣都精細到似乎有人在精心打理。
可柳拂衣走到屋内中央,伸手擦過桌子舉到眼前,卻看到了指尖厚厚一層灰。
“這條街是個沒有人住的空殼。”
他蹙眉開口,眼神掃過這個屋子後走回街道,再開幾屋皆是如此。每間屋子都沒有人生活痕迹,卻裝飾得仔細,像是個十分清楚街道每戶布局的人精心建造而成,就連街道上無人清理的垃圾都還原,讓人第一眼看不出什麼異樣。
相似的街道和無人的寂靜相融合,讓在場幾人都不住從心底裡産生了些寒意。淩妙妙搓了搓手臂,感覺背脊發涼,心想原來恐怖谷效應不僅僅會出現在娃娃身上。
雪蠶膽子算是大的,雖然心裡也發毛但更多還是猜疑為什麼要廢那麼大功夫建這高仿街道。
她跟着母親繼續往前,又發現這街道隻建了差不多十分之一的部分,期間幾人也經過了那賭坊的仿制品,但他們為了趕路沒有再一一進入查看,也好不留下太多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