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的窸窣聲響逼近,太子朝她步步走來,颀長的身形遮蔽了日光,一張臉籠在了濃重的暗影裡,那對瑞鳳眼狹長,其中墨黑的瞳孔極為明亮。
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有利齒咬在了她的咽喉,不允她有半分動彈。
這樣無形的威壓太過逼沉,岑拒霜不禁屏住了呼吸。
太子睨了眼岑拒霜,“見過孤殺人的,都進孤的狼肚子裡了。”
他的語調聽着輕松,說話時連着面容都含着笑,仿佛在和她談聊什麼在稀松平常的事,又像是在随意說出幾句玩笑話。
岑拒霜能夠看出,太子眸中藏有的殺意昭彰,如同野獸撲食獵物前,其臉上的兇狠展露無遺。
她強作鎮定地答了話,“殿下,臣女什麼都沒看見。”
太子把玩着手裡的匕首,那刀身已被他拭淨了血色,餘得锃亮的刀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是嗎?孤覺得你這雙眼睛倒是生得好看,不像是瞎子。”
話落時,他緊緊盯着她的雙眼,岑拒霜後背已是冒出了冷汗,恍有一瞬,她覺得自己的雙眼已脫離了眼眶子裡,被他生生剜去。
越是這樣想着,岑拒霜心頭越發駭然,手腳發涼得幾無知覺。她下意識挪動着步子往後退去,旋即那狼也三兩躍步繞到了她的身後,低低吼着堵住了她的退路。
她偏過頭看這眼神眈眈的狼時,身前的太子已俯身移近,他擡起衣袖,那隻修長的手緣着她的面骨緩緩撫至下颌,強行擡起她的臉正對着他。
岑拒霜想要逃,可太子的指節太過有力,輕輕一動便能捏碎她的骨頭。
那帶有薄繭的指腹極熱,反複摩挲着她的皮肉,又順着颌骨摸到了她脆弱的脖頸,處處都直逼她的要害。
太子舉起匕首,銳利的刀鋒朝她比劃着,“你這身皮肉細嫩,不如扒下來,做孤寝殿裡的屏風。”
岑拒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隔着半尺的距離,她似乎已感受到了冰涼的刀刃落在自己身上,那刀鋒既快又狠,沿着她的骨骼,便能像剖活魚一樣把她整張皮絲毫無損地扒下來。
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殿……唔——”
太子的指節已扼住了她的咽喉,縱是她想發出聲音說話也已無法做到了。脖子處用紅繩系住的長命鎖晃得叮叮鈴鈴,随着她不斷掙紮的動作越發密集。
岑拒霜伸出手抓着太子的手腕,欲扒開捏得她喉嚨不适的手掌,卻又因力道太輕顯得于事無補。
反觀太子,那唇角銜着的笑意更甚,對她掙紮的模樣看得津津有味。
忽有一穩健的步伐無聲踏過草野,太子的貼身侍衛玄序跪下身,禀報着,“殿下,人已經抓到了。”
頸間的指腹稍松了松,岑拒霜有了喘氣的間隙,也顧不及太子的手仍捏着她的脖頸,抓着太子的胳膊便借力扶着,猛烈咳嗽起來。
玄序不敢擡頭看自家主子,但以他埋頭回禀的視角來看,他家太子似乎在摸着一個姑娘的下颌,那姑娘嬌嬌柔柔的,還抱着太子的胳膊咳嗽,這場面如何想,如何都覺詭異。
岑拒霜咳得脫了力,她幾乎是整個人挂在了太子的胳膊上,渾身盡是虛汗。
她微眯着眼,瞧見前處幾個侍衛押着一個灰頭土臉的公子哥走近。
那公子哥用力晃動着胳膊,拼死掙紮着,一見着太子,公子哥變得尤為激動,深深的恐懼從其眼底浮現,喉嚨裡亦持續發出不成字音的低吼。
玄序在旁接着說,“殿下,此人是陳家的老六,月前混進東宮謀得了個差事,實則暗中一直為大皇子謀事,被您察覺後,有人助他逃了出來。今日賞春宴遇上,他也算是自投羅網了。”
岑拒霜心想,這人來得還真是時候。
待太子處置這陳六,注意力盡在其身上,她便可以趁機拽着昏迷的流岚,偷偷離開這裡。雖然實操起來難度不低,但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太子乜了眼陳六,“怎麼不會說話?”
玄序提示道:“他逃走前話很多,您親自割了他舌頭,想看看接在别的地方會不會說話。”
太子聽着陳六仍是哼哼唧唧的聲音,仍覺吵鬧,“下回直接用燒紅的火炭塞他嘴裡。”
“是,”玄序恭謹地應着話,又再試探性問着,“殿下,您看怎麼處置此人?直接喂給玄狼大人,還是……”
岑拒霜聽到此處,登時打起了精神。
果不其然,太子松開了捏着她脖子的手,折身朝陳六而去。
她如釋重負地癱軟了身,解開身披的狐裘系帶,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迎面涼風吹得她發冷,也讓她靈台更加清醒。
太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陳六,半刻後始才開口,“孤想到一個絕妙的好幫手。”
岑拒霜正是棄了狐裘,偷摸着想要拽起流岚的間隙,太子倏地轉過了身面對她。
那面容笑得恣睢,眸中兇光大放,像是野獸見了血後那種源于身軀的興意,嗜血的欲望昭彰在他面上,極為狠戾。
她察覺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脊背瞬間僵住。
“你來替孤處置他怎麼樣?”
太子手裡的刀尖指向陳六。
岑拒霜困惑地看向太子,又再倉皇掩飾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小心思,蜷起抓着流岚衣裙的手指藏起來,胡亂找着話茬推脫,
“臣女……吃不慣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