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發生何事?”
隊伍後排,那府兵下意識要答,眼見來人是劉柱,登時轉了語調,“你不會自個兒去瞧?”
“劉柱兄弟不過問一嘴,”大牛蹿了上來,蠻牛似的吹鼻子,“你兇什麼勁兒!?”
“我兇——”那府兵豈是孬種,挺起胸膛,也如大牛一般壯實,“我看就是咱們府君太過仁慈,才容你們還留在軍中!”
“就是!”那人之後當即便有回音,“好狗還不吃兩家飯,淨給咱們添堵!”
大牛氣圓了眼,“你罵誰!?”
“大牛——”還是劉家兄弟攔住人,三個人便從後排退到了冷風直面的更後排。
自光天化日小郎君莫名失蹤之後,這群府兵私下裡便都是這一個态度。
“此事到底是咱們有錯在先,”劉柱臉色不大好,斂着脾氣,隻低聲道:“且忍幾日,待弟兄們氣消了,此事便也能就此翻篇。”
劉柱如此說,大牛隻得生忍下眼前這口氣,可他卻是不解,“你說小郎君為何要走?府君既救了他妹妹,咱們一路作伴不是很好麼?”
“于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而言自是再好不過——”
“你是說小郎君是哪位士族家的公子?”大牛蓦地看向劉柱,一拍腦門,“原來如此,我還道世家皆是醉生夢死之輩,原來竟也有小郎君這般,願為咱們這些百姓而置生死于度外!”
“公子亦或郎君都不過捕風捉影之辭,”劉弦在一旁突然開口道:“他既有難言之隐,咱們受小郎君大恩,能幫自是偏幫一些。”
“就是,咱們可不是那幫子專揀便宜的邊民——”“大牛兄弟!”
劉弦掃過前頭的府兵,見沒人注意,這才松一口氣,細細叮囑道:“咱們若要投入府君麾下,民分貴賤之言切忌不可再宣之于口!”
大牛口中邊民,其中不乏有五部後代,大梁與五部打了半輩子的仗,這些邊民也是死傷無數。他們受大梁懷柔國策而來,大多是安分守己,鐵蹄之下又何其無辜?
大牛一皺眉,抽打着嘴巴,很是懊悔,“錯了錯了,我一時生氣才脫口而出!”
“洛都淪陷雖成事實,但我等七尺男兒,終有一天還要再打回去。”劉柱點點頭,按下大牛打自己的手,“這幾日所見,府君确乃忠義之輩,若有朝一日他能舉兵反攻,便不算咱們投錯了主!”
幾人暗自定下來日去路,前頭突然又傳來一聲,三人随即循聲而去——
“府君,是有條路!”
陣陣火光之前,斥候自漆黑一片的樹叢中鑽出來,高聲禀報道。
赫連誠打馬在山道口轉了兩步,不由生奇,“都道這八盤嶺猶如鐵壁銅牆一般,怎的除了萬斛天關,還有這麼個窟窿眼兒?”
世人談及八盤嶺,其堅固又何止鐵壁銅牆,八盤嶺自三面環抱洛都,其高峻如虎牙桀立,常人根本難以翻越,放眼整座山脈,萬斛關便是其唯一入口。
隻是眼下憑空出來這麼個口子,旁的不論,若是讓五部知曉此道乘勝追擊,沔江三州豈非危機四伏?
“府君,我瞧這山道口像是已有不少人攀過,”狄骞摩挲着他的虬髯,沉聲道:“若是其中有人魚目混珠可不妙,咱們要不要給它堵上?”
赫連誠将頭一低,“不必。”
“那——”狄骞話鋒一轉,“要不咱們也打這兒過?”
“人家赤條條地翻山越嶺,咱們可騎着馬呢——”赫連誠當他說笑,手執馬鞭往那萬斛關一指,“再者倘若真是條康莊大道,難道鎮守此地的刺史竟渾然不覺,隻幹等着别人來直搗黃龍?”
“府君所言極是,”狄骞恍然大悟,“如此看來,便說這窟窿眼兒是陷阱也未可知!”
赫連誠卻是心一沉,“這倒是——”
“府君?”
赫連誠皺眉并不作答,隻一聳左肩,那白鹘原是在假寐,倏爾便振翅往夜空而去,他追了一哨,才道:“前面便是萬斛關,咱們且略作休整,順便商議一下該如何入關。”
“商議什麼?”狄骞脫口而出,“午後咱們不是才說好——”
“我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