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孽畜!竟然還敢偷學我佛門秘法!咳咳……”
秃頭和尚被金字擊倒在地,捂着胸口咳嗽了幾聲,手中的金剛杵也咕噜噜滾到了一邊。
沈漸雪趕忙大步走上前去,将秃頭和尚扶了起來,主動道歉:“念安前輩,還請見諒!這小妖是我新收的仙童,年紀不大,還有些不懂規矩,我回去之後定會好好教育他,還望前輩不要和他計較。”
謝無歡:……
沈漸雪這話怎麼聽起來如此耳熟?好像是明夷師姐最擅長的道德綁架呢!
被稱作念安長老的秃頭和尚冷臉甩開了沈漸雪的手,他面色鐵青地拍掉身上的浮塵,用指尖金光拾起地上的金剛杵,指向正坐在水蓮花上的小狐狸。
“這就是你的仙童?他豈止是不懂規矩,簡直就是個獸性未除的蠢物!若非老夫從旁路過,這滿池金龍魚都要被他吃了!”
謝無歡:……
小狐狸要生氣了!這秃頭老和尚怎麼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自己明明是好心想要把落岸的魚兒送回水中,怎麼到他這裡就成了自己要吃魚了!?
沈漸雪眉頭微蹙,立刻飛身來到水面之上,将謝無歡護入懷中後,才垂眸問他:“念安長老說的可是真的?”
謝無歡這次是真的太委屈了,雙眸中瞬間溢滿了淚水,可憐巴巴地搖了搖頭。
“我是在救魚啊!”小狐狸嘤嘤解釋道,“我沒有要吃魚!”
然而謝無歡一開口說話,又是一串金光閃閃的““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從他嘴裡蹦了出來,哐哐沖着念安長老的臉就飛了過去,大有一副要用六字真言砸死對方的架勢。
沈漸雪:……
謝無歡:……
念安長老眼見一串金光梵文朝自己飛來,趕忙擡手築起了一個牢不可破的金光罩,這才将小狐狸吐出的金字給抵擋在外。
沈漸雪不動聲色地伸手捏住了小狐狸的嘴巴,以防他再繼續從口中吐出六字真言,對念安長老發起攻擊。
用口中吐出的六字真言去攻擊一個修為高深的和尚,謝無歡大概也是開天辟地第一妖了。
小狐狸有些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卻又覺得這金字寶貴,打人浪費。
所以謝無歡還是乖乖閉上了嘴,沒再繼續說話。
念慈長老則笑呵呵道:“哎呀,師弟,我看你是着急糊塗了,這小狐狸連煉氣期的修為都沒有,怎麼可能偷學我佛門秘法?至于這吃魚的事情,八成也是一樁誤會,真相究竟如何,讓我們來問問這池中的金龍魚不就行了?”
說着,念慈長老便随手指了條池中的金龍魚。
一條巴掌大小的金龍魚将腦袋探出水面,看着謝無歡的方向,搖頭晃腦地口吐人言道:“是我們對這隻小狐狸心生歡喜,大哥才想要蹦上岸和他一起玩耍,小狐狸怕大哥離了水幹涸而亡,想要将其送回到池塘中的,并非是他将大哥叼上了岸。”
沈漸雪有些不解:“你們為何對他心生歡喜?”
謝無歡眼睜睜地看着這隻小金龍魚的臉頰浮上了一層明晃晃的紅色,幾乎原地變色成了一條紅頭魚。
紅着臉的小金魚激動到結巴,“因、因為……他身上,有、有龍氣!”
小金魚此言一出,池塘中的那些金龍魚仿佛都在應和他一般,撲通撲通跳個沒完,争先恐後地想要躍出水面,探着腦袋想去蹭蹭這個身有龍氣的小狐狸。
念安法師面色鐵青,難以置信地反問道:“龍氣?你說這隻狐狸精身上有龍氣?”
紅臉小金魚不耐煩地晃了晃自己的魚尾巴,冷哼一聲:“爾等凡人自然不懂!我們金龍魚身負上古神龍血脈,絕對不會認錯,今日一早,旭日初升之時,我們就察覺到有一股龍氣正在逐漸靠近,所以才格外歡騰。”
謝無歡一臉懵逼,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沈漸雪。
若要說龍氣,他覺得八成應該是沈漸雪身上的,自己很有可能是因為和他朝夕相處,所以才沾染上的。
小魚看到謝無歡扭頭望向沈漸雪,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趕忙表示:“我們确定龍氣就是在這隻小狐狸身上的!不過……這位仙君身上也有一點點,但似乎是從小狐狸身上蹭到的。反正無論如何,隻要有我們這些金龍魚一日,任何人都休想欺負這隻小狐狸!”
念安長老:……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被自己佛門中所飼養的金龍魚給威脅了。
“這狐狸精若是沒有吃了你們?又怎麼可能口吐六字真言?”念安長老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下自己的殺意,又問。
“剛剛小狐狸把大哥往水裡拖的時候,不小心蹭掉了大哥的幾片金鱗,還喝了好幾口池塘裡的金水,金鱗被他誤食進了肚子裡,自然也就有了我們的靈氣,能口吐真言又有什麼奇怪的?”小金魚反問道。
念安長老冷哼一聲,收起了手中的金剛杵,瞥了眼躲在沈漸雪懷中的小狐狸,什麼話都沒說,便拂袖轉身而去,勉強算是揭過此事了。
沈漸雪有些擔憂:“這個口吐真言,會持續多久?”
紅臉小金魚表示:“可能幾天,也可能幾個月,主要得看他多久能消化掉這些湖水和金鱗中所蘊含的靈力。”
相比于口吐金字,現在的謝無歡更加關心的問題是——自己身上怎麼突然就有了龍氣?
難道是他上輩子一統妖族後,有了帝王之相,所以有了所謂的龍氣?
謝無歡思來想去隻能想到這一個可能性。
沈漸雪也很不解,剛想繼續追問這隻小金龍魚,卻被念慈長老打斷了沒說出口的話。
“漸雪,個人自有個人的緣法,雖然我也不太明白這小魚所說的龍氣是怎麼一回事,但我想,這個問題隻能讓這隻小狐狸自己去探尋,你若插手,對他無益。”
“叔父此言有理,是我考慮不周。”沈漸雪沒再繼續追問,而是抱着謝無歡,跟念慈長老回到了慈悲堂。
*
慈悲堂中香火袅袅。
正殿中供奉着兩位來自西天佛國的佛主,金身無光而自亮,法相莊嚴而神聖。
左側的佛主名為長悲,手持銀劍,腳踏雷電,主司佛國衆生的生老病死愛離别;右側的佛主名為長樂,手捧蓮花,身随祥雲,掌管佛國衆生的喜怒哀樂怨憎會。
據說,西天佛國共有一百零八位佛主,而長悲、長樂則是他們中的佼佼者,被佛母派往昔日的昆侖神宮傳道。
隻可惜,也不知道這昆侖神族究竟如何惹怒了天道,被盡數誅滅,也連累了這兩位在昆侖講學的佛主。
而沈漸雪的長恨劍,據說就是這位長悲佛主在七萬年前的斬神劫中遺留在昆侖的上古神器。
沈漸雪将謝無歡從懷中放下,按照佛門的禮儀,依次給這兩位佛主上了柱香。
謝無歡乖巧蹲在沈漸雪的腳邊,有些好奇地揚起腦袋,想要看看這傳說中的兩位佛主究竟長什麼模樣。
視線順着佛主身下的蓮花座一點點上移後,謝無歡卻發現以自己現在的修為竟然無法看透這兩位佛主的真容,隻能看到一團淺淺的金光,擋住了他們的容顔。
小狐狸有些遺憾,卻也沒有強求,而是頗有靈性地舉起兩隻毛茸茸前爪,朝佛像拜了三拜。
一人一狐拜過兩位佛主後,便跟着念慈長老走到側殿的茶室,在蒲團上坐下。
謝無歡則乖巧地蹲在沈漸雪的身旁,仿佛一個吉祥的小狐狸挂件。
二人寒暄幾句,沈漸雪從芥子袋中拿出了那件白狐皮。
沈漸雪:“我已問過書靈長老,這件大氅上确實有魔修的拘魂陣,但用仙法卻無法破解,隻能通過佛法超度。”
念慈長老接過白狐皮大氅,仔細看了看内裡的拘魂陣法,往上撒了點香灰,口中振振有詞地默念經文。
片刻後,一隻白狐的模糊身影緩緩在大氅上凝聚而出,是一種飄忽的灰白色氣體狀煙霧。
謝無歡能感受到這隻白狐的修為很高,而且身上怨氣很重,顯然死的很慘。
甚至謝無歡都可以想象出來,這隻白狐在死前究竟遭到了怎樣慘絕人寰的虐待……
被活生生地扒掉皮毛,一點一滴地放盡靈血,一尺一寸地敲斷筋骨中的靈脈,被人徒手挖出好不容易才修煉出的妖丹。
而這不僅僅是這一隻白狐身上的遭遇,而是萬千年來,所有狐族衆生都無法逃脫的悲慘命運。
如果當年的謝無歡沒有逃出回春苑,沒有背叛合歡宗,沒有遇到沈漸雪……
那麼等待他的也是同樣的下場。
白狐的神魂隻是短暫出現了一瞬,便被窗外拂來的凜冽寒風給吹散,化作無數道微弱的雪白靈光,緩緩消失在這天地間。
念慈長老深深歎了口氣,“竟然還是位故人……漸雪,這隻白狐的事情,你切不可再對任何人說起,尤其是我的師弟,念安。否則這隻白狐隻怕是要被他挫骨揚灰,魂飛魄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