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佛禹比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停停停,停停停,我已經二十年沒休過年假了,多休一會兒怎麼了?我不僅要休年假,我還要休婚假,我還要休病假,我還要休事假……”
顧支理氣得眼睛一閉腿一蹬,當場撅過去,又被秦惠音按着人中活過來了。“你你你你……”他顫抖着嘴皮子氣若遊絲,“和他們開戰前,我要先和你開戰……”
顧佛禹一把捏住了他還在叭叭的嘴,壓低聲音威脅他:“這是能在這裡說的嗎?你再讓阿榕聽見了,明年的績效就等着吃C吧!”
秦惠音站在左邊,聲音響起:“你要和誰開戰?”
“當然是和姓饒的,我現在可以确定當年爆炸整座建築都坍塌和他脫不了關系!”顧佛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房間,一片昏暗,自信晉榕應當是還沒睡醒。
然而他突然感覺身旁的空氣出現了微妙的波動,剛剛發聲、摁人中的那個秦惠音長發逐漸縮短,身型也拉長了許多,幾個呼吸間變回了晉榕的樣子,他不可置信地向右扭頭——另一個正版秦惠音早就走出十幾米開外了。
晉榕用小鹿一樣的眼睛盯着他,問道:“你怎麼會先和他們家開戰?還有,你幹嘛不告訴我?我都想起來了的。”
顧佛禹瞞着他單幹計劃落空,兩眼一黑,虛弱道:“你什麼時候共振的?”
晉榕無辜道:“就剛才呀,你起床了我就跟着過來了。”
顧支理趁顧佛禹不備,扭出他的限制範圍。躲在晉榕身後奸臣附體般嘎嘎大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沒瞞住吧!我讓你休假,我讓你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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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午飯最終是三個人一起吃的。
二顧都是食用黑雲城統一配的工作餐:昆蟲蛋白打印豆腐炒海帶,人造肉烤牛排,營養劑壓縮餅幹。
晉榕的那一份菜式很多但量都很少:炖嫩鳥蛋,蒸軟綿蘋果,炒碧脆青筍,微藻雜菜餅,蛋白霜小蛋糕。他之前在黑雲城幾乎隻靠營養液過活,長久不使用機體本身的功能,胃袋衰弱得厲害,故而顧佛禹這幾日主要工作就是伺候着他吃飯。
晉榕一放下筷子,顧佛禹長歎一口氣,哄他:“多少再吃點吧,中午還沒早上吃的多呢。”
顧支理抄起自己的筷子想去夾晉榕碗裡的菜,被顧佛禹當場拿筷子夾住。
“他吃不下給我吃呗,我都多久沒看到過不是人造的食物了。”
“不行,沒吃完呢,等吃完了再給你。”
“你哪兒來的這麼些東西?我沒看到食堂有啊?”
“自環部搞出來的,你自己找他們要啊。”
“自環還沒組建完呢!你不要張口編瞎話。”
晉榕在顧大城主虔誠的目光中又勉強吃了兩口,實在是反胃,把沒怎麼動過的餐盤推到顧支理面前。“不是瞎話。”他看着顧支理的眼睛認真說:“傅如雪之前把她近幾年的研究成果做了彙報,她在數據與設備管理處坐冷闆凳,但仍然在研究遺留下來的自然環境資源的資料,這幾個都是她發現的,已經确認可人工培育,這就是。”
顧支理聽完此話,愣住了,不由地看向顧佛禹,“呃……那你……她爹還?”
顧佛禹道:“她是她,她爹是她爹。”
顧支理一攤手,“你這話講得就不現實。”
晉榕問道:“你們到底要幹嘛呀?”
顧佛禹沉默,顧支理望天。
晉榕感覺自己的胃又有點輕微地攣動,他拉着顧佛禹的手摁在那裡,“你不說實話我隻會更難受的。你和我講講。”
“我想讓你安心養病的,才沒和你說。”顧佛禹被他腹部的抽動吓了一跳,忙将手搓熱覆了上去,老老實實交代了:“是這次黑雲城讓我想起了一些當年爆炸時忽略的點。你記不記得聽到轟炸後我們以為要塌了往外跑,直到跑出去回頭的時候才看到實驗樓坍塌,說明它至少扛過了三十分鐘的炮擊。當年廣安的實驗樓材質更堅固、工藝更精湛、爆炸範圍更小,怎麼就在十分鐘裡傾塌到片瓦無存?這樓肯定有問題,結果從建造檔案先查起,發現當年建造人是饒鐵,現在管城建的又是他兒子饒鷹,相當于這四十年城建全把握在他饒家手裡。就算當年的事與他們家無關,他們家我是一定要動的。”
晉榕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當年告訴我晉聞道即将被自然派囚禁的,也是饒鐵。但我後來沒見過他。”
“那就對了,說明他們必和爆炸有關。”顧佛禹安撫地捏了捏他的臉,“饒傅這麼多年一直是姻親,在廣安裡盤根錯節,我們要動饒家必然要動傅家,提傅如雪就是告訴他們我們不動傅家,且看他們識不識相。”
顧支理趁他倆一頓分析的時候猛扒飯菜,吃的他直呼真是珍馐,直到吃幹淨了才擡起頭來,熱烈表達自己的計劃:“離間!瘋狂地離間!再逐個擊破,這就是我們的策略!先饒後傅,我要讓犯了錯的人來祭我大哥。”
晉榕看着他嘴角還沾着菜汁說話,給他遞了面紙,低聲道,“一定先保全自己。”我不想再經曆與人離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