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沙塵随風肆虐,千裡黃雲。
廣安啟動了城内内循環系統,将散漫蕭索的黃埃阻擋在城外。
顧佛禹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罵罵咧咧地去參加了第一季度總統府會議。坐在看不見窗外景色的空列上平添心慌——黑雲城自内日被總統府接管後便宛如鐵闆一塊,無從下手。他與晉聞道身份特殊,無法親自去往打探情況。其餘心腹能力不足,更擔心他們有去無回。于是在編瞎話上做足了功夫,預演都預演了許多次,生怕在某些問題的回答時出現纰漏。
然而,會上令人意外地和平,完全沒有提到魏茯苓與黑雲城,僅交流了拓荒法的試點鋪開情況:武陽一馬當先,已找尋到兩個百年前的人類城市遺址,正着手清理并研讨重建可能性。
顧城主聽得昏昏欲睡,在會議進入尾聲的時候,果斷啟動第二套方案,反守為攻,向會議提出:2月向裁決官審判庭遞交的饒鷹的罪證,要求嚴懲叛城者,至今沒有答複。
文介石看着他,露出一個微笑,道:“如此很好,廣安當屬法律與規則的先驅實踐者。難得顧城主如此重視,我們便要擇個良辰吉日,好好開一場審判庭。正好我這裡也有一樁案要斷——”
“——我們請魏城主上來。”
魏城主不是在我那兒嗎?顧佛禹緊緊盯着入口。
隻見裁決官們押上來一個步履蹒跚的人——赫然是兩月不見的魏懸視。他身着總統府重案犯的白色囚服,隐隐透出血色來,脖子裡扣着銀白色的環,腳上帶着鎖鍊。
文介石慢悠悠地開口:“魏懸視,謀殺黑雲城前城主魏茯苓,當誅。”
顧佛禹壓住了自己想站起身的沖動,開口問道:“這是什麼案?魏茯苓不老早撤職了?誰知道他去哪兒了?證人何在?”
自會議的半扇形座位後方站起來一老人,剛站起來,就眼淚鼻涕一把流出來,顫顫巍巍地說道:“我兒茯苓,就是死于他手,他二人自幼不和。魏懸視自接任城主之位以來,對我兒百般折辱,終于有一天,我兒意圖逃出黑雲,他見事情即将敗露,竟是……竟是痛下殺手啊!”
老人顫抖着呈遞出一件城主制服樣式的血衣,上繡有茯苓與白芷的淺銀色花紋,有裁決官接過,送到文介石眼前。
文介石接過,仔細辨認了一番,沉聲道:“這确實是前城主魏茯苓道城主制服,總統府統一裁制的。”
衆人嘩然。
“魏茯苓死了?”
“怎麼會?我年前還見過他的。”
“魏然的唯一一個兒子啊!他總不會咒自己兒子死吧!”
顧佛禹用力閉眼,心中直罵後面這批城主蠢貨!蠢貨!蠢貨!從未見過如此颠倒黑白之人,那血衣分明是魏茯苓當初脫下來給晉聞道紮綁左肩的!魏然……魏然……他又怎麼不會!又有什麼事幹不出來?他此時方才意識到,中計了,心下大叫。而事到如今,要麼魏懸視伏誅,要麼魏茯苓現身,已落入進退兩難之地!是這老狐狸,這老不死的狐狸布下的局!
文介石轉向魏懸視的方向:“你可認罪?”
魏懸視不答。他身後的裁決官上前一步對着他的膝彎踹出重腳!魏懸視匍在地上,雙手撐着想站起來,又被狠踹了一腳,跪倒在地上。
顧佛禹開口制止道:“尚未審判,不可定罪。他現在還是黑雲城城主,還是需要以禮相待。不然人以為我們總統府議會還如剛建立時一般靠拳頭說話呢。”
文介石道:“那是自然,那我們必然要好好開一場審判庭,公開審判兩位叛城者。你說是吧?廣安城主。”他眼中寒光一閃,“就由你來定個日子?”
顧佛禹咬碎了一口銀牙,這是要讓他決定是一并輕輕地拿起,輕輕地放下,還是重重地拿起,狠狠地摔下了。他大腦光速運轉,為什麼他們這麼要保下饒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如我們等着所有的案子,到年末一起,好好開一場。也省得大家天南海北地來回趕路。”
文介石點頭,笑容和煦:“顧城主說得是,多體諒咱呢。”
顧佛禹臉都笑僵了:“哪裡哪裡……為重建藍星秩序,吾輩義不容辭。”
文介石:“裁決審判制度自有他的優勢在此。”
顧佛禹:“對對對……”
文介石:“墾荒法也自有他的優勢,隻是需要時間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