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草叢邊,看了一眼手機裡的定位,又擡頭看了眼這三層樓的别墅外牆,确實是這個地方沒錯。
這何止是高檔小區,都已經是獨門獨戶了。我之前倒是從來不知道,原來A市的市中心居然還有這樣的房子,還以為别墅都造在城市邊緣呢,确實是我孤陋寡聞了。
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我十分鐘之前發給蔣宸的:【蔣老師起床了沒?我快到啦。】他至今未回。
該不會是放我鴿子吧?這個地址說不定也是随便發的,其實他本人根本不住在這裡。不知為何,對于蔣宸我總是有種天然的不信任感,感覺耍我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心中的不安愈發濃烈。
敲門?還是不敲門?我來回踱步,看起來像吃撐了之後在家門口被迫遛食的老年人。
猶豫之間,隻聽到“嘭”的一聲,我轉過頭,看到蔣宸揉着頭發從屋内走了出來,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和前幾次見面時的嚴肅穿搭不同,今天他穿了一件黑心背心,肌肉恨不得沖破布料的束縛蹦出來似的,讓人想不注意都難。下面一條寬松的運動褲,迎着清晨的溫和陽光,看起來倒像是個青春男大。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通,随後目光沿着他線條流暢的小臂一路往下,最後定格在他抓着遛狗繩的右手上。
蔣宸昨天說要我幫他遛狗的時候,我以為他的狗會是泰迪或者博美這種小型犬,再不濟是柯基或者法鬥,但他也沒跟我說,會是德牧啊!!
我看着那隻即使坐在地上頭頂也已經到蔣宸大腿的德牧,往前跨了一大步,湊到他跟前說:“你的狗怎麼這麼大!”
蔣宸推開我的額頭走下台階,一臉嫌棄地說:“養大狗犯法啊?”
不犯法,就是比較費我的腿。經常養狗的朋友可能知道,或者每天早晚的小區遛彎可以滿足小型犬的運動量,但對大型犬來說簡直杯水車薪。
我雖然沒有養過狗,但從養了三條狗的朋友那裡聽說,每天遛大型犬也是一項頗為耗費體力的運動。
我跟在蔣宸身後,問:“你每天晨跑嗎?跟它一起跑?”
他隻回了句:“Karl。”
“嗯?”我對這個突然冒出的英文感到非常困惑。
蔣宸側過臉瞥了一眼腳邊的德牧,又重複了一遍:“它叫Karl。”
我立馬接上:“哦哦哦,那你每天要跟Karl一起跑多久?”
“看我心情。”
“......”我無言以對,隻好彎下腰摸了摸Karl的頭。雖然蔣宸惹人讨厭,但狗狗是無辜的。
Karl擡起頭伸出舌頭笑着看我,一瞬間,我原諒了這個世界。
一起走到小區門口那條較為寬闊的步道後,蔣宸将狗繩放到我手裡,粗略瞥了一下我的穿着,揚起下巴問:“你行不行?”
“行啊,怎麼不行。”我撸起袖子,就算輸了昨晚的賭約也不能輸了今天的氣勢,“你就大膽地跑,Karl就放心交給我吧。”
我還特地穿了運動鞋呢,雖然從大學畢業之後就再也沒跑過步,但畢竟我才二十幾歲,遛個狗總應該不成問題吧。
蔣宸輕笑一聲,轉身邁開了步子。
還沒來得及給反應時間,我便立刻意識到,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看到主人的動作後,Karl就像本能反應一般叫了兩聲,随即撒開爪子跟了上去。蔣宸跑,它也跟着跑,甚至還有試圖超過他的趨勢。而我則是緊緊拽着遛狗繩,即便想要把它拉回來,卻還是被它牽着鼻子走。
“蔣宸!你就不能跑慢一點嗎!”
“蔣宸!你......慢......點......”
“蔣.....靠......”
我喘着粗氣,聽起來像快死了。
這絕望的聲音不知道有沒有傳到他的耳朵裡,反正蔣宸的反應就好似根本沒聽到一般,腳步愈發輕快。
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繞了幾圈,我隻覺得我的靈魂已經脫離了這具疲憊不堪的身體,通往了往生之門。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完全是靠着慣性在往前挪動。
我忍不住想,以前地主家的奴隸是不是也是這幅樣子。越想越心酸,眼眶都濕潤了起來,但也有可能是汗。
身體和靈魂都已然麻木,以至于最後蔣宸停下腳步的時候,我都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步伐,一頭撞在了他的背上,被反彈回來後幹脆癱在地上大口吸氣。
蔣宸一把把我撈了起來,說:“你們體育老師沒教你嗎?跑完步别馬上坐地上。”
“我不行了,我快死了。”我站不穩,隻好雙手攀着他的脖子,腦袋東倒西歪的,像一隻猴子一樣晃蕩着,“蔣宸我告訴你,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瞪着他,一臉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