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昏暗的角落中站了起來,徑直走向了我。
蔣宸單手扶住門框,俯身問我:“偷偷摸摸的幹嘛呢?”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你也不出來接我一下,這KTV跟迷宮一樣......”
話未說完,蔣宸的手便落在了我的肩上。他攬着我往裡走,把正唱到高潮的《海闊天空》給硬生生地打斷了。
那位演唱者上一句還是:“海闊天空,狂風暴雨以後。”下一句便立刻:“喲,蔣大律師,新面孔啊。”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了出來,狹小的包廂裡回聲陣陣。
我的屁股都還沒來得及挨到坐墊,一旁的女生便靠了過來,眨巴着眼睛問:“诶,你是蔣哥的女朋友嗎?”
我本想言辭否認,蔣宸卻搶先一步,說道:“她是我鄉下親戚的小孩,來這裡打工的,托我多照顧一點。”
......我此刻終于體會到了,原來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真的會大腦一片空白,連反駁的話語都想不出來。
鄉下親戚......埋汰誰呢。
那位女同事倒是一副很受用的樣子,用尖銳的聲音說着:“哇,蔣哥,沒想到你還這麼好心呢!”下一秒,她又話鋒一轉:“不過也是,感覺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蔣宸把頭往我這邊一歪,笑着問:“我喜歡什麼類型?”
女同事思索片刻,回答:“你之前談的那些都跟女明星一樣,好誇張,又高又瘦......”說到這裡,她像是意識到了自己話裡的不妥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解釋道:“不是說你不好看啦,就是風格不一樣,她們是張揚的美,你是氣質挂的。”
我徹底無言,沖着女同事幹笑了兩聲。餘光瞥見蔣宸别過了頭,肩膀微微顫抖,看起來像是在憋笑。
算了,毀滅吧。
我拿過桌上的可樂,打開瓶蓋的那一瞬,氣泡從底部飛速湧向瓶口,化作一聲清脆的“呲”。這時,我才終于有種回歸現實的感覺。
熟悉的味道在喉嚨深處蔓延,我環顧四周,在一張張陌生面孔裡尋找蔣宸方才在電話裡提到的“帥哥”,卻一無所獲。
我幹脆直接問他:“帥哥呢?”
他也反問:“什麼帥哥?”
我将可樂捶在桌面,眼神兇狠地瞪向他,“你不是說給我介紹帥哥的嗎?”倒不是因為沒看到帥哥氣急敗壞,而是我的心裡隐隐浮現一個不好的預感——我又被蔣宸耍了。
蔣宸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後挑了挑眉,沖着我張開雙臂,“這裡不就有一個嗎?”
Fuck,我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狗東西,我就知道。
我起身欲走,卻被蔣宸緊緊抓住了手腕,他用力一拉把我拽回了座位,自己也順勢貼了上來,“真的有帥哥的,你自己來得太慢了,人家走了。”
雖然對這個說話将信将疑,但我還是順着他的話問:“你也不幫我留一下?”
蔣宸搖了搖頭,下垂的眼角流露出一絲委屈,“那我要怎麼說?說要介紹鄉下親戚給他認識?”
“你還演上瘾了?少跟我攀關系,我沒你這麼不正經的親戚。”見過捧自己的,沒見過這麼拉踩别人的。我想我現在的表情肯定不太好看。
他的語氣愈發委屈,“你心情不好我好心叫你出來玩,怎麼就不正經了?”
我歎了口氣,學着他的模樣垂下腦袋。再擡起頭時,已經換上了哀怨的眼神。
“你要是真為我好,就該努力幫我追韓楚恒。”
蔣宸沉默了幾秒,冷着臉問:“就這麼喜歡他?”
“嗯。”我斬釘截鐵。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臉被一閃而過的絢爛特效打亮,連眼神都看起來格外銳利。下一秒,又迅速掩藏于黑暗中,讓人無法辨别眼底一閃而過的究竟是什麼情緒。
“行吧,我今天就發發善心幫幫你。”蔣宸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速移動,“這是韓楚恒經常去的健身房,去偶遇吧。”
我一邊點開蔣宸給我發的定位放大縮小仔細研究,一邊随口問着:“那你經常去哪家?”
“我們不需要偶遇吧,想我的話給我發條消息不就行了。”他笑嘻嘻地把下巴靠在我的肩頭,氣息略過脖頸,害我因為癢而縮成了一團。
我歪着嘴角冷笑:“神經,我就随便問問。”
他也跟着笑:“我就随便答答。”
我倒吸一口氣,這家夥居然還模仿我的句式。
幼稚,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人。第一次看到蔣宸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個成熟穩重的商務人士——至少他的外表确實傳遞出了這樣的信息。沒想到越接觸越發現,他的性格意外的孩子氣。
我忍不住開始想,那些和蔣宸交往過的女孩子,是不是也一樣發現了這點,卻還是在他随口而出的玩笑話裡付出了真心。那他呢?又是抱着怎樣的心情捧起别人的心,又是如何把它踩在腳下的呢?
不過這也與我無關就是了。
雖然蔣宸這人有時候确實讓人哭笑不得,但也并非全無用處。比如此刻,我看着這條無比重要的訊息,内心即将熄滅的火苗又再一次熊熊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