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點好了嗎?”我試探性問他。
韓楚恒立刻心領神會般擡起手招呼服務員過來,點完自己想吃的菜後,把發言權交到了我手裡。由于有幾個菜重疊了,于是我默默在心裡劃去了這些,換了另外的備選。
服務員核對完菜單後就迅速離開了,場景再次回到兩個人的空間。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私下吃飯,氣氛并不像前幾次那麼尴尬。
我主動挑起關于上周六的話題,“那個遊樂園可好玩了,韓工你沒去真的很可惜。”
韓楚恒放下手裡的杯子,擡起頭來看我,他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雙眼卻湊巧被蒙在頭頂光打下的陰影裡。他說:“我也覺得很可惜,之前一直很想去來着。”
我禮貌性地笑了笑,卻下意識覺得不對勁。韓楚恒一個單身直男,一直想去遊樂園幹嘛?
我承認,這确實有些刻闆印象了,憑什麼直男就不能喜歡這些可愛童真的事物?隻不過基于我對韓楚恒的觀察,以及他平時的一些作風習慣,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那樣的性格。
但我一開始就說了,我對他的了解就像漂浮在水上的油花,一點都不深刻。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鬼鬼祟祟地調侃:“沒想到你還喜歡這些。”
韓楚恒倒是表現地比較大方,“因為前女友之前一直念叨着要去。”
“這樣啊。”人在突然接收到自己認知之外的消息時,确實會因為大腦無法轉動而停止思考。我看着韓楚恒那副處變不驚的神色,頓時覺得自己倒映在不鏽鋼勺子背面的表情非常愚蠢。
其實也不至于那麼驚訝吧,三十歲的人了,沒有前女友才奇怪。
我幹笑着:“哈哈,那你之前怎麼不陪你前女友去呀?”
韓楚恒雲淡風輕的臉上終于有了細微的變化,他微微皺眉,但立刻又舒展了開來,“之前不是一直在項目部,一年也沒回來幾次,就一直擱置了。”
不知是不是出于好奇,我覺得自己的心髒正在以光速跳動着。我直起脊背,雙手撐在椅面,問:“那你們是異地戀嗎?”
韓楚恒點了點頭,“是啊。”
“好厲害,我覺得能異地戀的人都特别有毅力。”雖然聽起來很假,但我是真的很欽佩能在異地戀中堅持下去的人。
我覺得我肯定是做不到的,隔着屏幕觸碰遠在天邊的愛人,通過冰冷的文字和偶爾的語音來慰藉思念,光是想想就覺得既煎熬又痛苦。
“異地戀确實挺難的。”韓楚恒苦笑一聲,眼角耷拉了下去,語氣聽起來頗為無奈,“所以最後分手了。”
“啊......”聽到這樣的話,我确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或者是附和?于是我隻能用一種可以算得上浮誇的語氣說着:“好遺憾。”
“沒什麼遺憾的,隻能說不合适。”韓楚恒的語氣看似毫不在意,表情卻像慢了半拍似的,依舊沒有掩蓋住那片刻的落寞。
我裝作沒有看見,順着話題問:“所以韓工你談戀愛的話,會更加看重是不是合适嗎?”
韓楚恒看似困惑,又好像覺得好笑,“那不然應該看什麼呢?”
“很多啊。”我連忙找補,“比如很多人會看對方的長相啊,性格啊,或者家境之類的。”說完,我連忙望向他的眼睛,就好像我現在并不是坐在餐廳裡,而是在雅思面試考場,而韓楚恒是我的考官。
“嗯......”“考官”歪過頭思考了幾秒,“這些或許很重要,但是要是真的談戀愛的話,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我問,“那什麼重要?”
韓楚恒望向我,“感覺。”
感覺。我忍不住撇嘴,這真是一個抽象的回答。當人們無法用準确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對事物最真實的看法時,他們會說感覺。
但什麼是感覺?
我猶豫着,緊咬着下唇,直到一陣酥麻感從嘴角傳來。最終,還是選擇問出那個從始至終都爛在肚子裡的問題。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韓楚恒明顯楞了一下,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左肩不太自然的顫動。但他依舊維持着方才的沉着,說:“挺好的,工作也很認真,交給你做的事情也都能完成,也挺細心的......”
還真是會偷換概念。
其實到這裡,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成年人,應該已經能聽懂他的言外之意,但我偏不信邪一般,要問個水落石出才行。有時候回想起來,我甚至覺得這是一種飛蛾撲火般的自毀傾向。
“我不是指這些。”我追問道:“我是說撇去同事的身份,你覺得我怎麼樣。”
“你什麼意思?”他完全無缺的表情終于有了裂痕。
“韓楚恒。”我正襟危坐,非常嚴肅地喊出他的名字,“我喜歡你,你呢?”
話音剛落,服務員端着一盤菜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