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因是嫂子在裡頭鬧出了點動靜,我們猶豫着要不要找個女兵陪着進去看看,程團的人也發現了,就直接上報給程團了。宋昭一看覺得要壞事,就給小戰士攔了下來。結果楊清帆和人家幾句話不合動了手,給人小戰士打傷了,宋昭陪着去衛生院了。”
孫正見自家老大神色沒有暴走的趨向,大着膽子繼續道:“但小嫂子自己在裡頭總不是個事,正好程團長來了,他就破門進去了。不過也得虧程團長果斷,我們進去的時候小嫂子把頭埋進水盆裡,再晚幾秒絕對就溺死了。”
孫正當然看到淩峥嵘眼底的震驚,現在想想,做特殊任務時的檔案裡描述過很多有本事的人才各種匪夷所思的死法,當時還很不屑,這麼大的人怎麼能叫自己死在一個盒子裡?死在鐵軌下?還有吞金的,喝白開水喝中毒的,現在看到小嫂子這麼厲害的人居然差點折在一個小圓盆裡,日後寫進檔案中,旁的人看到了也會一樣不解,啧啧稱奇吧。
但事實是他親眼見到小嫂子瞳孔都是橢圓形的,紅得滴血,像那個蕭醫生說的那樣,太疼,以至于疼出現幻覺了。程團長将她抱起來的時候,她嘴角還挂着笑,說是要遊過這片海,彼岸就是未央。
啥是未央他一個當兵的粗人哪裡懂,但那一瞬間卻叫他無比震撼。頭一次,他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出了靈魂強大是什麼樣子。
淩峥嵘臉色倏忽變得難看,伸手拿走孫正的整包煙,他在二十多米長的走廊上來回渡步,一根接着一根,火星明明滅滅,照得他臉色陰翳晦暗。
“程骁呢?”
“程團擔心小嫂子營養不良,去衛生院拿營養液了,要給小嫂子挂吊瓶。”
“嗤。”淩峥嵘修長的指頭一把碾滅了火星,他正站在走廊盡頭處,沒有燈,側臉大半隐匿在黑暗中,隻有繃緊的下颚線昭示了他現在的隐忍和惱怒。
就在這時,程骁領着一個小護士回來了。他擡眼看到淩峥嵘一怔,而後邁着大長腿三兩步就上了樓,他斯文得體,繃直腿敬了個禮。
小護士冷不丁見到陰影裡站着個人吓了一跳,還沒扶扶胸口穩定下來,又見他氣勢駭人,眉眼都是迫人煞氣,心一慌,手裡的吊瓶就脫手了。程骁反應極快,長臂一展就接住玻璃瓶。
小護士吓得眼淚汪汪,“程團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緊。”程骁情緒平和,沒有怒意,轉頭對淩峥嵘道:“淩旅長,這兩瓶是葡萄糖補充營養的,您看,要不要挂上?”
淩峥嵘眯起眼,透過袅袅青煙與他對視。“你倒是有心,那就挂上吧。”
小護士慌忙進了屋,孫正給楊清帆使個眼色,楊清帆陪着一塊進去了。
“走,聊幾句。”淩峥嵘踩滅煙頭,率先下了樓。他沒有走遠,就在倉庫對面的大樹下站着。夜風很涼,他卻覺得燥熱,一邊松開袖扣和領口的扣子,一邊擡眼望着對面二樓的動靜。
“程骁,今晚的事我領你的情,我先替孟圖南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日後但凡你有需要,我們兩口子義不容辭。”
程骁站得筆直,不卑不亢。單就控制情緒這一塊,他更能稱得上喜怒不形于色。
他清冷的眼眸掃過淩峥嵘解開領口扣子露出的紅痕,鎖骨上方那一片都是啃咬的痕迹,偏淩峥嵘生的肌白皮嫩,更是暧昧紮眼。程骁的視線從上頭一掃而過,語調平平,“淩旅長可能不知道,劉師長下午給我來電,順道也給我安排了任務,務必保護好孟博士的安全。”
“尤其是在海港城,這是海軍的地盤,更要當仁不讓。”
他的眉峰與淩峥嵘的清隽秀美不同,他更銳利,也更英氣挺拔。但偏長了一管秀氣的鼻子,一下子柔化了他的鋒芒,使他的氣質更斯文矜貴,也更書生氣。
程骁微微笑了笑,繼續道:“孟博士的精神狀态能處理婚姻這種大事嗎?淩旅長這麼做,恐怕欠妥。等她好了,未來變數巨大,一切都不可知。”
他話音才落,淩峥嵘已擡起眼眸冷冷地看過來,刀山血海裡走出來的人,眸子裡的寒意像淬了冰,殺意滿溢。“别肖想不該想的人,别管不該管的事。孟圖南是我的人,輪不到你在這指裡手畫腳。”
程骁沒有退讓,譏諷道:“我從小就知道你是個渾的,沒什麼道德底線,但沒想到,才十八歲的小女孩你都能趁人之危。”
饒是程骁全力防備着淩峥嵘,但還是被他淩厲的拳風擊中,他不甚在意地擡手抹去嘴角的血漬,單手一粒粒解開軍裝外扣,“這是惱羞成怒嗎?淩公子,不,東亞大殺神,原來是靠不要臉,欺負小姑娘掙來的名聲。”
就,嘴挺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