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仍是大家的月亮,照在每個人身上也依舊是同樣的薄光。但月亮照耀下的人卻各有不同,齊雲飛是蓄謀已久,淩峥嵘是一腔肝膽。
自他回到駐地不過短短數日,整個082旅被肅整一新。從思想彙報到體能操練,從單兵作戰技能大比到協同團級單位作戰反應訓練,任務清單拉出來三米長,就連吃飯的戰歌都嘹亮到方圓三裡地聽得一清二楚。
洗澡的時候舒敬兩眼無神,他全程陪同,三天隻睡了七個小時,好在文字工作都有專人負責,否則他覺得自己能猝死!
楊清帆也一臉菜色,“老大太狠了,還要搞什麼大練兵,分兵種對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孫正叼着煙,神情木然地看着坐在臨時搭設的指揮帳篷裡高大男人,他正半阖着狹長的幽眸,撐着兩隻手在看沙盤。
自回來後他一切如常,但那股狠勁和折騰勁就很不對勁。他不給自己一點空閑時間,拿辦公室當家,現在更絕,直接住在指揮部大帳裡。
大家都□□-練得像狗,無一不是咬牙堅持着。直到一通電話打來,說是海港城那邊有一批軍需到位了,問他們還要不要。
彼時淩峥嵘剛結束長達九個小時的夜訓,沖過冷水澡後冷白的肌膚被激出些許粉意,寸頭上的水珠滴落下來砸進微敞的領口中,他聞言擡眉看過去,楊清帆扶着門框,一臉的激動,“老大,會不會是劉師長答應給咱們換的配槍?”
自然是,但淩峥嵘沒說話。
他低垂着頭繼續拿毛巾擦頭,楊清帆等得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道:“老大你不去嗎?我打聽過了,九點二十的火車,趕得及吃明天的午飯。”
淩峥嵘頂着毛巾從隔出來的小休息室裡走出來,一邊扣着襯衫的扣子,一邊看向沙盤,嘴裡還吩咐着,“你去找後勤裝備部的李德軍,對接海港城武器的事交給他處理,你陪同。”
楊清帆見他清冷的眸子裡一點波瀾也沒有,絲毫看不出對小嫂子的思念之情,他撇撇嘴應下來出去了。
他前腳走,舒敬後腳就來了。他拿着一個紙盒子,盒子包的嚴嚴實實,看起來神神秘秘的。“老大,三所那邊拿來的,說是按你要求弄的。”
淩峥嵘揚起清冷的眸子,面上沒什麼太大的清晰起伏,但舒敬跟他這麼久了多少是能從他古井無波的模樣裡看出些端倪的。
“怎麼?很重要嗎?和小嫂有關?”
淩峥嵘低垂眉目去拆箱子,“你們就這麼想要個小嫂子?”
“管我們啥事?”舒敬一臉的莫名其妙,不客氣道:“我聽孫正說你都沒見小嫂子一面就走了,你心夠狠啊。小嫂子做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我跟你講,兩口子過日子就得啥事都說開,藏着掖着屁用沒有。”
“更何況你這脾氣能找到媳婦兒還敢昂着頭?嘁,活該又回來過這種苦日子。”
淩峥嵘眼神冷了冷,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喜歡給自己上課?不過,被上課的感覺的确不怎麼樣。
他利索地拆開箱子從裡頭拿出一台收音機來,看似尋常的東西上除卻兩根自帶的天線外,還多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磁鐵,上頭用泡線圈纏着一根鐵棍,鐵棍上整齊分布着用健力寶易拉罐剪出來的原片。
紙盒裡還附着一張紙條,字迹潦草,可以看出寫字的人大約很不耐煩又不得不為之。舒敬探頭過來看,橫七豎八看了很久,試探着念道:“流虎什麼接關?”
淩峥嵘瞥了眼,淡淡糾正道:“你今年還考軍校嗎?”
“啊?考啊。”舒敬不明所以他為什麼扯這個。
“這是草書,還夾着繁體字。”他輕描淡寫道:“信号接收器。”
淩峥嵘長睫低垂,落在他冷□□緻的臉上像抹了一塊墨點,一直都很平靜的神色有了些許的陰沉,他快速将東西收拾好然後拎起電話撥出去。
嘟嘟嘟聲後,那邊傳來接線員淡漠的聲音。“領導您好,這邊無法轉接,第二戰區海港城的劉師長赴甯市述職去了,您可以轉試試轉接海司總找人……”
話未完淩峥嵘就打斷了,“轉海司總。”
很快那邊傳來劉文進平和的聲音,“哪位?”
“是我,淩峥嵘。”
劉文進下意識蹙眉,心裡升騰起莫名的抗拒情緒,他客氣地問道:“要是不急,等我回海港城再聊。”
“急。”淩峥嵘聲線沉冷,“你知道孟圖南被拟戰局的人帶走的事嗎?”
“知道。”
淩峥嵘閉了閉眼,狹長的幽眸裡是沉痛的浮光,他忽然說不出口,無法質問劉文進怎麼敢離開,怎麼敢叫拟戰局的人将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