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待孟圖南買了幾套舒适的牛仔褲和白襯衫後就到了午飯時間。程骁不是個小氣的人,開着車又帶她去國營飯店吃飯。孟圖南吃不下什麼東西,加上疼痛時不時發作,大半的菜都進了程骁的肚子。
孟圖南小口啜飲着白水,不太懂他們男同志為什麼看着清瘦飯量卻這麼大?淩峥嵘是,程骁也是。
程骁在她的注視下忽然覺得如坐針氈,很是别扭,不由又加快了幾分。飯後他在結賬,留下孟圖南一人在座位上等着。
這會兒國内已然開始有了時尚的風,尤其是港府那邊的風源源不斷地刮着,影響了許多被壓抑太久急需解放思想的小青年。
他們并非全是不學無術的人,相反,越是接受度高的,反倒越是上過學開過眼界的那一批文化人。
等程骁結了帳回來,前後不過八分鐘,原本空着的座位上出現了三個不速之客。一個麻花卷,一個小分頭,剩下那個醜的反倒襯得像是個正常人。
三人呈半包圍狀将少女堵在座位上,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程骁挽着袖口,露出一小截修長的手臂,同樣線條流暢,卻充滿爆發力。他不喜歡任何飾物,連手表也不戴,古闆又懷舊,褲兜裡常年揣着一個翻蓋懷表。他站在桌子旁掏出來看了眼,一點四十一分整。
他隻站着也不容忽視,麻花卷仰着頭看着他,微怒的表情在看清程骁的迫人氣勢時頓了頓,客客氣氣道:“不好意思啊同志,這桌坐滿了。”
程骁看着孟圖南,“哪來這麼多别緻的人?别獵奇了,今天要趕飛機,下次約吧。”
這狗東西,罵人不帶髒字,三人都很氣,但也很克制。唯獨孟圖南仍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們在聊學術上的事,你不懂,别插嘴。”
“哦?”
“對,聊學術問題,我們可是N大第一批大學生,大學生知道嗎?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孟圖南眼前一亮,“不如我們探讨一下動量守恒與能量守恒之間的關系。”
中分頭詫異極了,這姑娘來真的?她真懂?唯一的醜人頭搖地像個撥浪鼓,誰知道有啥關系?怎麼不聊點文藝複興的東西,這個好忽悠多了。
“的确沒關系。”孟圖南笑了笑,“那宇稱守恒有研究嗎?”
三人面面相觑。
孟圖南蹙眉,“高考已經這麼容易了嗎?像個人就能上?”
麻花辮拽了拽那倆人的袖子,三人起身就跑。不過搭個讪,用得着這赤-裸-裸的羞辱人嗎?
孟圖南見他們跑了,視線落在揣着褲兜的程骁身上,程骁面無表情地與她對望,希望她知曉自己隻是長得斯文,但真不是文化人,更沒參加過高考,他隻上了軍官學校,學的都是戰場上的戰略戰術和殺人的東西。
但孟圖南分明沒有蔑視的神情,他仍覺受辱。
“如果我被羞辱了心情變糟糕的話,開車會很颠。”
孟圖南望着他平光鏡的鏡片反射出冷光,擡手揉了揉眉心,強捺那股痛意,面上仍平靜道:“沒事,副駕駛和駕駛座位離得近,我又剛吃了點東西,颠的話我忍着點就行了,實在忍不住也會很小心不吐在主駕上,你放心,這點距離不在話下的。”
程骁笑得禮貌,很好,這功力氣死淩峥嵘應該沒問題。
兩人回到部隊時接近三點鐘,劉文進和餘副手急得團團轉,透過窗戶看到212吉普車平穩地停在樓下後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回肚子裡。
甚至餘副手還打趣道:“程骁多大了?還沒講對象吧。啧啧,也就是淩峥嵘不在,不然得打翻醋壇子。”
劉文進見老搭檔難得調侃手下人的感情問題,不由得也探頭看了眼。此刻樓下站着的一對男女本就男俊女靓,這會兒一人一個眼鏡戴着,身上都是白襯衫黑長褲,乍一看不僅登對,還像畫報裡走出來的璧人。
嘴角剛牽起一個和藹地弧度,腦子裡閃過淩峥嵘霸氣又俊俏的臉,和一雙淬過冰帶着冷冽殺意的眼眸,立刻打了個激靈。這可不成,他做任務出生入死去了,大後方要是被程骁翹了牆角,回來非殺瘋了不可。
他扭頭對餘副手道:“要不,換個人送小孟去橙色區吧。”
程骁是餘副手手下的,他又護犢子,若自己這麼個不開竅的傻小子生出了點情愫,他怎麼也不能棒打鴛鴦啊。淩峥嵘怎麼了,還不是要看人家小姑娘自己的選擇,這個年代可不興包辦婚姻,不顧婦女意願了。
餘副手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人,熟練地點上煙,反問道:“咱這還有誰能比程骁實力更強?”
劉文進想了想,沒什麼比人身安全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