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開着暖氣,車玻璃全是霧氣,一冷一熱激得姚重菊臉頰酡紅,她蹙着細細的彎月眉拿起後座的熱水袋摟在懷裡,扭頭對着旁邊讨好着用毛毯蓋在她膝頭保暖的姑娘道:“走,去淩守豫家。難得從渡津衛裡出來,怎能不去瞧一瞧那個把我外甥女哄的五迷三道的小軍爺。”
鐘如意露出羞澀又怅然的笑意,“唉,姨媽你這麼說,我心裡難受死了。要不是為了姐姐,我才不守着淩家男人呢,我今年都二十五歲了,都老了。”
“嗤,二十多歲也敢在我面前說老?”姚重菊緩過些勁,靠在椅背上扯出一個嘲弄的笑意,“我姐姐就是死心眼,生了對雙胞胎也是死心眼。老大愛個男人要死要活的,被人做了局懷了個野種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好,不然怎麼能這麼誠心實意地賴在淩飛舟身上。”
她斜睨一眼鐘如意,“如心是蠢了些,比不得你,又狠又能忍,你等到這個年紀,就不怕淩家老二破罐子破摔了,不娶你?”
鐘如意絞着手耷拉下眼皮子,裡頭的毒辣刻骨,沒什麼能消解。“姨媽,男人心易變,遇見年輕的不要臉的小狐狸一勾搭,就管不住自己的褲-裆了。”
“嗤,你呀,就是心思太多了,你姐姐當年和飛舟那孩子是兩情相悅,要不是碰到那些小混混糟蹋了你姐,你姐怎麼會瘋?怎麼會大着肚子尋死?”姚重菊輕蔑又複雜地看向鐘如意,“你要是不說漏嘴,飛舟不知道你姐懷了孩子,咱們偷偷打掉是一樣的。可偏偏叫飛舟知道了,帶着情緒出任務,結果死在外面了。”
“啧,得不到就毀掉,真不愧是鐘家的種。有時候我看着你啊,就像是看年輕時候的我,我姐姐嫁這樣好,我卻在風塵裡打滾,靠着不入流的手段和心機不也照樣爬上了秦歲勁的床,當上了渡津衛守備處一把手的夫人,出入都是軍車,警衛員。”
“姨媽這麼好看,尋常男人哪裡能配得上?”鐘如意身子一僵,怯懦地縮着肩膀,但眼底流露出的羨慕不是假的,她自小見過這個姨媽如何落魄,如何在牛棚和一個下放的大官厮混,又是如何被人撕着頭發像拖癞皮狗一樣拖着挂破鞋遊街的。
到如今她高不可攀,是真的全靠自己的手段。
“别怕。”姚重菊拍了拍她細膩的手背,鐘家很疼女兒,生活條件又好,給她養得又美又嬌嫩。
“我可不喜歡如心那樣的軟柿子,泥菩薩尚有三分性子,她除了會哭屁用沒有。不像你,手段見不得人又怎樣,能得到咱們想要的就行。不就是個男人嘛,姨媽幫你。”
“謝謝姨媽。”鐘如意一把拉住姚重菊的手,“姨媽你真好,等我嫁給淩峥嵘,我就給姨媽接到京都來,姨夫都癱了,什麼幸福都給不了你,還不如來這邊看看不一樣的風景呢。幸福都是靠争取的,姨媽這麼美,他們求之不得呢。”
姚重菊眸光微閃,想到剛才在陳岱嶽辦公室看到的那個威儀深重,面容英俊的男人,真是越老越有味道。不知那麼寡言冷肅的男人,說情話的時候會多麼撩人。
“鐘家未必保得住了,你先回渡津衛,我這邊還有些事要辦。”
鐘如意大驚失色,“姨媽,你來不就是保鐘家的嗎?”
姚重菊已阖上眼,抱臂坐着冷笑道:“保鐘家?我為什麼要保他們?反正我姐已經死了,這種家和我有關系的不就一個你了嗎?怎麼,你還舍不得鐘家人了?”
鐘如意一點也沒錯過姚重菊嘴角的抽動,她何止不喜鐘家,簡直是恨!她壓着嗓子,情深意切地抹眼淚。“他們對我再不好,也将我養大了。姨媽,上頭的領導是怎麼說的?就憑淩峥嵘怎麼可能搞垮鐘家?是不是爺爺那邊出了什麼岔子?”
她非常擔心鐘如期将她供出來,這件事一點細節都聽不到,哪怕鐘家在拟戰局根深蒂固也不行,真是奇怪。按理說京都市拟戰局和國家安全部幾乎都在他們的掌控中,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要不是姚重菊忽然聯系自己說鐘家要倒台了,自己還傻乎乎地幫着鐘家綢缪呢。
大船已觸礁,不可救,那就各自散去,全憑本事活吧。
姚重菊又睜開眼看着她,複雜又不屑,“打聽這麼多幹什麼呢?你不過算個添頭,辦事的時候順手救一下而已。”
鐘如意很擔心鐘如期供出來什麼,他和染上了毒瘾沒有任何分别,毒瘾發作還不是任人宰割!她咬住下唇,腦子裡轉得飛快,作小低伏狀讨好道:“姨媽這次是替誰過明路的嗎?姨媽畢竟久居渡津衛,對京都不甚了解,我留下來可以幫上姨媽很多忙的。”
姚重菊似是在這權衡鐘如意的話,目光帶着挑剔在她臉上掃來掃去,這個外甥女旁的不說,扮柔弱勾引男人憐愛很有一套。興許……
她想起那雙肥厚的大手順着自己小腿反複摩擦的感覺,不由得打了個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