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靜姝不知道她怎麼會這樣想,怕她誤會于是蹙着眉頭連連擺手道:“我不是嫌棄……不,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剛跑完步回來,一身的汗,也沒洗,身上味道很重。”
孟圖南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又順手挽上去,笑道:“明白了,如果現在是盛世挽你的手臂,你也會拒絕。”
嚴靜姝沒有再抽回手,但手臂被一個香軟的小姑娘挎着身體又僵硬又欣喜,她極少和人這麼親密過,女大避父,嚴司令在家連她的房間門都不邁進去。而母親是老派的作風,信奉慈母多敗兒那一套,不疾言厲色指點她規矩就不錯了,畢竟就連她自己也一直是以嫁進盛家為目标努力着的。
“咱們聊點唯心主義的事。”孟圖南外出會戴上那副金絲邊眼鏡來遮擋一下紅瞳和眼尾的紅意,她順手推了下眼鏡道:“靜姝姐,我一直覺得人類的精神世界挺高級的,精神滿足的情況下,甚至可以戰勝□□的窘迫發生奇迹。如果現在你做任務受傷,是選擇掩護戰友離開還是繼續拖後腿?”
“自然是掩護。”
“好的,在掩護的過程中,你再次負傷,傷到了腿,你沒有藥隻有一把剩了一把三發子彈的槍,你暈倒了,醒來後發現距離我國邊境線隻有不到二十公裡,可你傷口感染,潰膿生蛆,你站不起來,還發着燒,你選擇守望祖國死在異國他鄉,還是咬着牙爬也要爬回國境線内再死?”
“爬回去。”
“那支撐你的信念是什麼?”孟圖南伸出蔥白修長的指頭按在她的唇上,軟軟的,又有點涼。“先吃飯,晚上睡覺的時候代入共情一下,下次再聊。”
嚴靜姝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當下閉上嘴沒有立刻回答。兩人來到食堂打飯,不少人往她們這裡張望,嚴靜姝秉持着照顧她的想法,什麼都不讓她,連餐盤都替她端到面前。
孟圖南看向她的手,手腕上貼着膏藥,又纏了幾圈白色紗布,許是太疼了,她總是用整個手臂和指頭代償發力。
她們回去後看到一輛吉普車停在樓下。
孫正靠在車門上抽煙,低垂着濃黑的睫毛,俊臉一點表情也沒有,活像個木頭人。
而一旁的舒敬就像隻沒進化好的猴子,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墊腳四下張望,不知怎麼忽然就對挂在高低杠上的的沙袋來了興趣,貓着身子拉開架勢就招呼上去。
也就是嚴靜姝和孟圖南走過來的功夫,沙袋啪得一聲被他一拳打飛了出去,筆直地沖着孫正的方向去了。
孫正幾乎是下意識地一個側踢攔下沙袋,煙還叼在嘴裡,沙袋挂在他的大長腿上,裡頭的沙子灑了一地。
他一擡眼,與靜靜站在陽光下的嚴靜姝對上了視線。一身妥帖的軍裝,頭發也輸的一絲不苟,分明是張年輕的面孔,卻總一闆一眼地端着,死氣沉沉不苟言笑。
但那雙眼眸卻清澈澄淨,像他在天山上看到那汪清池。
其實一個沙袋而已,082還能缺這個?所以舒敬并不覺得弄壞了有什麼問題,至多是打掃一下場地罷了。所以當他被嚴靜姝訓斥時,他氣得一蹦三尺高,俨然一副被人故意找茬的模樣。
兩人話不投機,越說越氣,都漲紅了臉。一個要求道歉賠償,一個覺得小題大做,誰都不肯退讓。
圍觀看的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在她倆的你一言我一語中搞明白了,這個正營級的幹部弄壞了沙袋不說,态度還很嚣張惡劣,更直接放話這就是個破沙袋,他得看心情賠不賠。
本來女兵就容易被男兵歧視,力量上的懸殊注定了她們要更刻苦,幾千年的思想禁锢更要求她們學會卑微,但她們不服氣啊,就因為多了根髒東西就能這麼不要臉嗎?
隊伍裡站出來一個短發的,這麼冷的天隻穿單薄作訓防風衣的姑娘,她臉蛋小小的,兩頰是太陽曬後留下的痕迹,蜜色肌膚瞧着健康又張揚。她上前一步走到嚴靜姝身旁,抱着胳膊一臉不屑又挑釁地斜睨着舒敬,“小白臉,你有種的話把肩膀上扛的油條和兩粒鹌鹑蛋摘了。”
舒敬要不來當兵,絕對是京都裡有名的纨绔,腦子軸又不服管,整日裡招貓逗狗偏還正義感特别強,這些可以是好的品質,也可以是禍根,端看怎麼教育。
舒老爺子有大智慧,覺得他不是讀書的料,那就送去當兵,至少旺盛的精力有地方發洩,又接觸不到社會渣滓,最差就是被國家教育好的兵痞子。
從來都是他不服管教,眼高于頂,什麼時候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和自己叫闆了。舒敬當下就動手扣肩章,一邊扣掉了往地上一扔,又去扣另一邊的肩章。
嚴靜姝按下蠢蠢欲動的女孩子,跨上前一步拉開架勢道:“沒那麼麻煩,我差你一級,算我頂撞你。”
她話音落下後就一記直拳沖着他總是倨傲的臉上打去,舒敬單手擋在面門,另一隻手還在執着地扣肩章,嘴巴也不閑着,“扯什麼玩意兒呢?小爺我讓你一隻手,你也打不過我。”
這話是捅了馬蜂窩,越來越多的女兵圍上來,都快圍成鐵桶了,大家都在喊着嚴靜姝的名字,整齊劃一地要求把他打殘,下半身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