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也不管戴軍怎麼回就想關門,卻被小連長用腳尖抵住。他關不動,卻不肯打開,就那麼暗暗使着勁瞪着戴軍。
“外頭的軍車怎麼回事?”
“不知道。”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你們又不是警察,當兵的憑什麼問我?”
淩峥嵘給戴軍使個眼色,戴軍沖他樂呵呵笑起來,軟聲道:“老鄉啊,那讨口水喝能行嗎?”
男人斜眼看他,“沒有,缺的就是水。”
“沒有就算了。”淩峥嵘對戴軍道:“走吧班長,眼見着要下雪了,萬一雪下大了封路,咱們至少要在縣招待所到明年了。哦不行,車沒油了,走不了啊。”
戴軍一拍大腿,“這咋整?”
“不怕,明天年三十了,咱們回不去營長肯定帶人出來找,實在不行,咱們去招待所打電話,叫人來接。”淩峥嵘漫不經心掃了眼男人,舉步往回走,“正好這還有台軍車,叫營長來認認,是不是咱丢的那輛。”
“咋?當兵的還有人偷?”男人忽然插嘴。
戴軍飛快地和淩峥嵘交換了視線,戴軍掏出煙遞過去,“老鄉,我也不瞞你,車是被偷走的,丢仨月了,本來領導說逮住偷車賊槍斃的,但一直沒找到,現在找到車就算了,開回去算了。你說是吧?誰還能沒個犯錯誤的時候?大過年的,何必呢?”
男人瞧着他,然後也不說話,碰得一聲把門關上了。
戴軍和小連長站得近,差點鼻子被撞掉。
戴軍擱心裡正罵罵咧咧呢,那男人又忽然打開門,然後反身一手提了一個白色塑料桶出來放在戴軍腳邊。“呐,還剩兩桶,不要票,給錢,兩百。”
淩峥嵘身無分文,這個月的工資倒是發了,舒敬替他領的,現在舒敬丢了,誰知道錢被他放哪兒去了。戴軍見淩峥嵘紋絲不動,在心裡罵得更髒了。不情不願地掏出錢點給那男人,男人數了數,然後一言不發地轉過身進屋去了。
小連長提着兩桶油,三人退回解放大卡車裡。淩峥嵘比劃了一個手勢,嚴靜姝看見了于是把車開走了。剩下在現場的人各自掩蔽起來,而他們三個人則緩慢地啟動解放車,然後從加油站門口開走了。
當大卡車超出加油站的可是範圍後突然加速開了一小段,然後拐了個彎停靠在田地裡,三人跑着又摸回加油站的大院裡牆頭上藏着。
雪花紛紛揚揚灑了下來,憋了這麼久的雪終于還是下下來了。
一個多小時後,一輛七八成新金杯622開進加油站的院内,随着車門滑軌發出順滑的金屬聲,車上下來四個個彪形大漢,而駕駛座和副駕駛下來的人卻梳着油頭,教材金絲猴,一高一矮,模樣有五、六分相似。
矮的那個明顯是個頭目,他理了理衣領站在門口等着旁邊高個子去敲門。很快原先那個男人叼着煙出來了,沒了剛才的畏縮,身闆挺得很直,混濁的眼珠子裡透着兇光。
矮些的男人扇了扇鼻子,不悅道:“老朱,道上規矩一事不拿兩次錢,咱們賬結清了,你又喊我們來幹嘛?就搞了四個人,其中一個還被打慘了,就九百塊錢,多一分都沒有。”
老朱瞪着眼珠子,不爽道:“葛珠,我勸你一句,趕緊給那四個人扔了,要不就弄死,做幹淨點。他們偷了當兵的車,當兵的追來了。惹上他們很麻煩的,錢我退你一半,當我走眼了。”
“呸。”高個子啐了一口,捂着臉上的紗布嗷嗷叫着,“那雜種給老子一隻眼打瞎了,還折了倆兄弟,我不折磨死他是我哥心眼好,不送去挖礦掙錢,我死都閉不上眼。”
老朱看了看葛頓,傷口還滲着血,的确,這仇擱誰身上都不能輕易了。“葛珠,你怎麼說?”
葛珠仰頭看着大雪,惡狠狠道:“傷了我兄弟,這事沒完。錢你拿着,人給我了就是我的,至于是死是活還是搞殘,你管不着。”
“搞大了吃花生米,你可想清楚了!”老朱很怕被他牽連。
“哼,前些年搞那麼狠,多少知青死我們手裡,誰敢出來說句屁話?隻要縣長怕民族矛盾的大帽子扣他頭上,咱們就死不了!”葛頓猙獰笑着,“誰叫老子們會生呢,老子戶口本上寫着土族一天,老子就死吃不了花生米!”
葛珠不耐煩地揮揮手,“除非搞人來,否則别給我打電話。新來的這批騾子倔得狠,老子正打得過瘾呢。”
“走。”
幾人又上了面包車冒着雪往西頭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