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峥嵘心情很複雜,他沒想過孟圖南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已經收治住院了,沒有性命之憂。”
他頓了頓,還是直白地問出口。“徐老牽扯的很深,他有沒有策反過你?”
孟圖南搖頭,目光有點迷離,看着玻璃上一個反光點許久方才幽幽開口道:“沒有,他是真的熱愛科研,想做出成績。不以利誘,不以錢權,他若被策反隻有一種可能,必然是情。”
程骁挑眉,“何以見得?”
“若為物質,他不必留在橙色區。若為錢權,雄鷹的解密期不定,可能他死了項目都未必解密。那還有什麼能打動人心呢?人非草木,總有欲望。”
“你呢?你為什麼放着海雕國的錦繡前程冒死回來?”淩峥嵘一度說服自己她是赤子之心,不當以小人之心度之。但徐老的事又給他敲響了警鐘,國内潛伏的敵特勢力太多,甚至就在身邊。他不能掉以輕心,自己已是一師之長,又在以秘密研發為主的橙色區,以孟圖南的智商和能力待在自己身邊若是叛變,堪為災難!
他賭不起。
孟圖南卻看着他平靜地開口道:“我不太想聊這個,這是我的隐私。”
“這不是你個人的隐私,這關乎你是否有罪。”淩峥嵘覺得她的西化思想很危險,在家國利益面前談個人隐私豈不是可笑?他肅殺的面容上沒有一丁點兒柔情,隻有就事論事的銳利。
孟圖南定定看着他,像是在重新審視他,許久才開口道:“你已先入為主認為我動機不純,乃至有罪,既然如此,還問什麼呢?”她扯着嘴角笑得諷刺,“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都認為是狡辯之詞。”
她是肯定的陳述句,說明不需要對方回答。
“咱們論迹不論心,我委實想不通究竟是哪一件事叫淩師長覺得我有罪。”她扯着嘴角笑起來,聲線清越輕快,帶着戲谑不屑的腔調,“倒真是難為淩師長了,為了摸我的底,美人計都用上了,真是可歌可泣,為國做鴨。”
淩峥嵘周身的煞氣很重,聞言他略眯起眼,冷聲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淩峥嵘,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就拿出證據來證明我是間諜,是敵特,是潛伏份子,憑白無故的污蔑我不接受。”孟圖南被他的話激出了些逆反心,咬着唇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
“為什麼這麼巧,第三戰區自你來後就被海雕國捕捉了定位信号,為什麼你有海雕國特勤的槍,你一個科研人員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身手?徐老潛伏這麼久都沒暴露,現在突然暴露,是為了掩護你的身份而不得已為之嗎?還有。”
淩峥嵘始終擰着眉心,平日疏離精緻的臉龐隐隐透着可怕地冷意,他的視線如刀刃,想要剖開眼前的少女直達本質,他聽見自己冷酷的聲音在質問她,“你能為自己回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那請問淩師長,在你固化的認知裡,科研人員應該是什麼樣子?我憑什麼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決定自己的樣子?憑什麼要迎合你的認知,變成你眼裡應該成為的樣子?”
孟圖南嗤笑一聲,向後靠在椅背上與他冷冷對視,兩個人看不出昔日的溫情,隻有冰冷又決絕地對峙。她情緒激動,說到最後卻忽然閉嘴,她閉了閉眼,暗暗嘲笑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還是生氣了,這個人不也是和盛豐明一樣?喜歡用自己的偏好畫一個圈,任何超出的行為都不被允許,甚至被限制。
可她不想被性别禁锢,不願意培養忍讓,娴靜,溫柔的品質,她就是她,好的壞的都不需要遮掩,喜歡的人自然全盤包容遷就,不喜歡又何妨?
孟圖南的唇角笑意漸漸擴大,卻冷得讓人無法靠近。“這個問題是針對我,還是所有人你都會問?”
“都會問,但也針對你。”淩峥嵘不能容忍任何可疑橫亘在自己與孟圖南中間,這粒疑惑的種子總會長大,那時再除必然晚矣。
面對淩峥嵘的咄咄逼人,孟圖南眉尖一挑,頗有些不耐的眼風直直掃去,“無可奉告。我還是那句話,個人隐私。你有證據就槍斃我,沒有證據就放我出去。我和你不一樣,我的時間在倒計時,可是很寶貴的。”
她忽然覺得可笑,也真的就笑了出聲。
“我是一直在過寄人籬下,看人眼色的生活,活得卑微又可憐,我是蝼蟻。所以呢?我恨所有算計我的人不對嗎?我憑什麼要被他們意淫、猥亵?”
那支鉛筆在她手裡來回擺動,少女的眼眸裡裝滿了厭惡,“是啊,在淩師長這樣的風光霁月天之驕子般的人心裡,我就該心思扭曲,道德淪喪,不知熱愛為何物,隻想着複仇,向所有曾糟踐我自尊的人複仇?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出賣□□和尊嚴。”
少女的神色冷得吓人,稚薄的少年氣含着銳利冷意看向淩峥嵘,“便是如此又有何不可?畢竟誰來拯救過我呢?誰是我生命裡的那束光?誰是我的英雄?苟且而不自愛才應當是我的底色,賣國求榮方是我的模樣,畢竟人性向來如此,從來從此,權貴總不會錯的,不是嗎?”
“不……”淩峥嵘想要反駁,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他是這樣想的嗎?是啊,一個絕色姿容的女孩子寄人籬下長大,備受屈辱怎會不恨?人之本性罷了。更何況,她在海雕國的那個所謂的未婚夫那樣有資本,有地位,但凡她想要,沒有什麼搞不到。三歲孩子都會做出的取舍不過人之本能罷了,她這樣聰慧,又怎會選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