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做危險系數爆表的任務,對戰友的死亡接受度已經很高了,便是如此還是會在舒敬的事情上失去理智,隻因他們雖然是鐵血軍人,卻還是生了一副凡胎和血肉心腸。
孫正沉默地上了車,架着腿在副駕駛抱臂小憩片刻。他想,以程骁的固執程度,可能還會再去一趟将那名特别行動部隊警員的實體帶回來。
他是英雄,是烈士。
孫正從不在乎任務危險程度,也不在乎自己危險,隻怕帶出起的兵帶不回來,又是頂着這麼大壓力私帶出去的,說心裡一點都沒壓力絕不可能。
不論程骁那邊如何,他這裡是如數帶回,心頭那根崩了這麼多天的弦才松開,才能真的合眼睡個踏實覺。
大卡開起來平地都有些颠簸,更不提繞山路了,一彎盤一彎,離心力将人甩地七仰八叉的。孫正短暫地睡了兩個多小時就醒了,抹把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對駕駛員道:“先不回去,帶兄弟們吃頓好的,泡個大澡再回去。找個好停車的地方,咱們走着去。”
大卡招眼,孫正便喊着兄弟們步行了五公裡。程骁心思細膩,在菌省花錢給所有人都購置了一套便服。上衣統一緊身背心外搭套頭衫,自選夾克或牛仔藍的工裝褂,或黑或深咖色的休閑長褲,連鞋子都是舶來品海雕國的枯葉黃絨面短軍靴,以及剛時興的運動鞋。
這麼一混搭,倒遮住些軍人或特殊行動部隊警員的氣質了。
還未行動前,孫正和程骁勾肩搭背,叼着煙沒個正形,便是司令來了也看不出這倆貨一個陸軍兵王一個海軍三軍榜眼的身份。
端的是吊兒郎當,來菌省鬧着玩見世面的二世祖。
任務算是成功的,基本在名單上的雇傭兵都被送回爐重造了。就是花費的時間久,戰線拉得長,人很是疲憊,也在最後一天的爆炸中弄丢了一名特殊行動部隊的警員。
但戰鬥總是殘酷的,人非草木,子彈無眼,有時候必要的流血在所難免。
孫正交了錢領了澡票,十來個青壯年男性三下五除二給自己拔得精光,然後和下餃子一樣往大池子撲,驚得本就不多的人也陸陸續續擦吧擦吧穿衣服走了。
沒想包場,卻勝似包場。
泡得正舒服時,忽然進來兩個樂呵呵的大爺,一人搭個破澡巾子往搓澡台上大馬金刀地一躺,吆喝來搓澡的小童,兩個半大的男孩子光着膀子套上搓澡巾就開始搓。
倆大爺怯意地聊着天。
“聽說了嗎?前幾天咱們甘州市忽然被圍,不是報紙上說的那樣,因為今年天冷物燥,山裡頭的野狼啊野豬啊什麼的流竄到村裡鎮上找東西吃傷了人,而是呀。”
老頭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透露道:“而是省裡的大人物們鬥起來了,說是因為争一個女人。”
“啥?”另一個老頭子耳背,嚷嚷道:“争一個驢群?野驢嗎?我這把歲數了,還沒吃過野驢肉呢,煮的爛嗎?不得十裡八鄉都聞見騷氣嗎?”
“你呀你,騷的那是狐狸精,野驢得是犟,生不了驢崽子硬生,那叫騾子。”老頭被帶偏了,瞎說一通又繞回來。“香豔的你不聽,非得聽那又野又犟的。”
“呐,我也就跟你說,出了這門,就爛肚子裡啊。”老頭憋不住一張就喜歡分享的嘴,“聽說啊,聽說那日正趕上陰了的天轉晴,一大片的霞光漫天,狗官叫來自己的情人在會議室裡颠鸾倒鳳酣戰正值緊要關頭,卻聽得腳步聲有遠及近,大門被猛地推開,日光宣洩照在他二人身上,老漢推車光着腚,前面白晃晃兩個大饅頭,晃得省裡領導眼都暈了,氣急攻心當即就流下了一管鼻血。”
“然後呢?”
說書一般老頭哎呦了一聲,被聽得耳熱的小童手上失了分寸搓出一道紅印子,老頭擡手往胯骨處揉了揉,語重心長道:“你小孩子把持不住,你看看給我搓爛了,這怎麼穿褲子?”
耳背的老頭子昂頭問道:“又紮了兔子?野犟驢呢?打起來沒有?”
原本嘻嘻哈哈鬧着的大澡池子安靜極了,都是年輕男子,大多沒讨媳婦兒呢,對這種事又害臊又愛聽。一個個假裝洗累了靠在池邊休息,耳朵卻豎的跟天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