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聿白早将準備的節禮放在那裡,兩份金玉滿堂,一盒各色小果子,還有一小罐蝦油。貨郎張一見連忙推辭,“孟書郎和小郎君已經幫了我們很多,怎好再收這些東西,萬萬使不得。我家夫郎會埋怨我的。”
“不收,就是拿我們當外人了。一點心意而已。” 莊聿白笑着将東西塞到貨擔上,又問,“張兄也有夫郎?關系還這樣好?”
過節收禮物,竟然還擔心自家表弟埋怨自己。
貨郎張一時愣住,他家那位懷有身孕這事早就告訴過孟書郎和小郎君的。前幾日小郎君不是還讓我給我家夫郎帶好麼,怎麼現在倒問起我有無夫郎之事?
貨郎張正不知這話該怎麼接時,卻聽孟書郎下了催客令。
“時間不早了。張兄,不遠送。”
*
果真如莊聿白預料,端午還沒過完,金玉滿堂的訂單已紛至沓來。
有來孟家村走親訪友的四周鄉鄰,數量尚可控,最多三五份。學中同窗介紹來的訂單,數量相對多起來,但辛苦些也能勉強供應。難的是城中來的大單,兩天竟接了三個大單,體量雖不及吳家壽宴,加起來也有個七八兩銀子。
此外還接到一個特殊訂單。三省書院的南先生親筆書信一封,要訂制金玉滿堂10份,還特意交代一筆,若可以,玉片多多益善。月中來取書時柳叔會一同帶回。
好在現在正值夏季,牛家的炭火訂單隻需維持日常産量。牛大有有時間隔三差五就來幫忙。
這日兩人在城中剛完成一個大單,正駕炭車在城内閑逛,邊逛邊買些家中所需之物。莊聿白想到什麼,若有所思問牛大有:“大有哥,這城中可有什麼茶樓聚集的街道?”
“有。”牛大有應了聲有,雖不知莊聿白為何要找茶坊,還是直接将車掉頭往東駛去。
城東幾條街富人較多,茶肆酒樓林立。牛大有此前也給這條街上的幾個館肆送過炭,不過也僅限燒火取暖的後廚粗炭。
茶樓烹茶的炭都是特制細碳,牛家的平日送的炭火雖好,直接烹茶卻使不得。
兩人沿街走着,行人交織中,各色茶坊的幌子挑了滿天滿眼。不多遠,卻見前方一個不算起眼的小茶坊前裡三層外三層圍着不少人,争先恐後不知在搶些什麼。
莊聿白拉住一位正急切切往前擠之人,問道:“小郎君,請問這是去買什麼?”
那人道:“小郎君還不知道麼?緣來茶坊在府城鬥茶大會上的獲勝之茶,新到了一批貨。數量有限,先到先得。不說了,上次我就沒搶到。”
莊聿白又打聽一番才知其中原由。
此地鬥茶之風盛行,尤其文人雅士雲集的府城,每到春秋學子前來赴考之時,都會舉行盛大的鬥茶會。獲勝茶館向來受人追捧。這緣來茶坊今春就這府城鬥茶大會上斬獲第十名。
鬥茶大會上能擠進前十位的茶館,一來自身實力原就很強,二者文人學子皆會慕名前去品茶,有了讀書人的加持,哪怕不在鬥茶會期間,日常也高朋滿座。
不過這緣來茶坊情況比較特殊。多年來鬥茶前十名皆是府城茶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縣城小館能擠進前十,這還是頭一家。
據說是茶好。都傳茶坊掌櫃今年早春日日去寺裡拜佛,誠心打動了佛祖。佛祖便送了他一味難得的好茶,這才在鬥茶大會上獲勝。
這種神佛之事,莊聿白自是不信。茶坊内正有茶博士在重現當時鬥茶時的那道茶。莊聿白不覺下了車,走到近前觀看起來。
茶博士是個清秀小生,碎茶、碾茶、籮茶、擊茶、點茶……一套動作下來,氣定神閑,動作娴熟,觀賞性極佳,惹得衆人紛紛喝彩。
莊聿白此前看過雲無擇制茶,再看這茶博士手法,娴熟歸娴熟,卻總有種“穿大人衣服、學做大人模樣”的感覺。
現場掌聲不斷,更有不少人學那府城習俗,紛紛向茶博士近旁的大托盤内投擲香囊、花朵等。
此時,陣陣叫好聲中,卻傳來一道不合群的聲音:
“緣來茶坊不過如此!若秋季鬥茶大會還是這般水平,莫說前十,前一百名中也尋不到貴坊的名字!”
全場啞然,登時将目光投向場内站着的這個琥珀發色小哥兒身上。
牛大有停好炭車,也忙跟進茶館,卻見莊聿白正被茶館老闆并茶博士等人簇擁着請去樓上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