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不熟,開家食肆談何容易?且府城這幾日關于駱家的手段,莊聿白多少還是有所耳聞的,他同孟知彰交換下眼神,給出誠懇建議。
“聽啟辰兄說,薛家本也有酒樓。莫如薛公子将這涮鍋子直接列入菜單。”
薛啟原微微一怔,若說方才他沒有動過這個念想,那不現實。隻是他沒想到莊聿白會直接把這個提議擺到桌面上,這麼快,這麼坦蕩誠懇。
既然将涮鍋做成了生意,那就需要談生意。生意場有生意場的規矩,凡事标上價格才能讓人安心。
莊聿白笑了笑,他知道薛啟原在等這個“報價”:“薛公子是爽快人,我便直說。這涮鍋的風爐内需要炭火,我希望這炭火全部用我們的莊記‘魁炭’。”
至于炭火供給,莊聿白說了方才與三省書院談了大緻的合作意向,準備在齊物山建窯燒炭。
薛啟原忽然笑了,起身以茶代酒滿飲一杯:“實不相瞞,今日我二人登門,有一項便是為了這炭而來。雖然我們也有自己的茶炭鋪子,可所售之炭皆不及莊公子之蘭花炭。”
莊聿白自然明白對方所指,也起身,滿飲一杯回敬:“若薛公子有意,齊物山之炭便由薛家茶炭鋪代為受理,如何?”
什麼是合拍的合作夥伴?雙方當下一拍即合。
涮鍋與烹茶一俗一雅,所用炭火自然也有所不同。薛啟原垂眸片刻,給出自己的制炭建議,連價格也一并給到莊聿白參考。
一等魁炭精研細磨,用于鬥茶、焚香或者手爐取暖,每斤50文。二等魁炭中規中矩,用于涮鍋,燃燒炭盆等,每斤30文。至于零碎的邊角料也無需浪費,可售于食肆後廚,每斤5-10文。
凡事宜早不宜遲,但孟知彰夫夫馬上返程,而以薛家的執行能力,這涮鍋七日内就可以上桌。當務之急是讓齊物山的窯火燒起來。
“若莊公子信得過薛家,前期選址、建窯、燒基炭等事宜,薛家可以全全代勞。後續涉及制作工藝上的事情,莊公子得閑時,可以另外安排人手。”
莊聿白明白對方這是在避嫌,也是在表态,畢竟茶炭工藝當時就有人高價來買斷,而他薛家絕不做偷師學藝之事。
“那炭窯前期之事就拜托莊公子了。”莊聿白看看孟知彰,從他招文袋中将錢袋取出,“不過家中現銀有限,目前隻有這15兩銀子……”
“好。這5兩銀子就是莊公子‘莊記魁炭’的啟動銀兩。薛某收下了。”薛啟原直接上手将5兩銀子取過,“其餘銀錢,薛某先挪用薛家接下來購買‘莊記魁炭’的費用。”
與爽快人共事,就是舒服。不僅急人之所急,還細心周到,給足人顔面。
當下四人舉盞,共飲了一杯。
辭行前,薛啟原關于涮鍋又做了補充,說除用莊記魁炭之外,還承諾每售賣一鍋,薛家直接拿出10文利潤,5文給到莊聿白作為提出這個絕世好點子的報酬,5文捐給三省書院用于資助清貧學子,畢竟撥霞供的吃法還是南先生和祝山長處提供的。
因為是新菜,上座率和回購率都不是很确定,根據過往上新經驗,薛啟原預估首月單店突破400鍋問題應該不大。也就是莊聿白什麼也無需做,單涮鍋分紅,一家食肆就能分得2兩銀子。
衆人門前拱手作别時,弦月已沉沉歪在樹稍。雖是半月,每個人卻覺得比圓月還要圓滿。
因明日還要進城采買,夫夫二人與牛大有簡單收拾下就歇了,第二日天蒙蒙亮就被敲門聲叫醒。
是駱家小厮,奉他家大公子之命,來給幾人送東西。
“中秋就要到了,大公子特意給幾位公子備了節禮。都是些自家鋪子裡的小玩意,公子們或自用,或送人都可以。不值什麼錢,圖個熱鬧喜慶罷了。公子還交代這馬匹和車輛,就送二位公子用了。”
真的是滿滿一大車節禮。
莊聿白忙回房中取出200文錢請小厮打酒吃。小厮千恩萬謝走後,他才圍着馬車細細看起來,邊看邊感慨:
有錢真好。有有錢的朋友,也挺好。
馬車外觀沉穩,用料結實,有種低調的奢華感,但又并不張揚。莊聿白踩着梨木踏腳凳,上車掀開簾子,隻一眼就驚得挪不開眼。
滿滿一車,字面意思的“滿”,一動就要溢出來那種。
車廂内還貼心放着一個禮單,方便二人核對。知道的明白這是中秋“節禮”,不知道的,還以為薛啟原将薛家所有生意的樣品送了來。
最先看到的是一些易碎怕壓的東西。南北雜貨幹果、蜜餞果脯四五籃,核桃大棗、桃幹杏脯等堆滿車廂前部。
夾陳着的是鑄鐵風爐4隻,莊聿白原想買幾隻回家吃火鍋,倒讓薛啟原搶先了一步。
最惹眼的是從車廂頂部挂下來四五大串藥材。有跌打損傷的膏藥,也有煎煮内服的草藥,每份都仔細包好,每包外面還附了方子,傷風感冒、體虛畏寒、滋陰壯陽……壯陽?好吧。此外還有兩棵上好的老山參。
一起挂在車廂頂的,甚至還有一個蝈蝈籠子。不用想,這一定出自薛啟辰的手筆。
中間堆着兩個大木盒,打開是一套齊齊整整的茶具,和七八餅薛家茶坊的茶餅。再往裡是七八匹顔色不同的布料和三床被子。
莊聿白從車廂退了出來,扶着孟知彰的胳膊跳到地上:“……這禮,太厚了些。”
幾人駕着馬車去府城采買了些點心糕餅,以及筆墨紙張等,并給鄉鄰們帶了伴手禮。回來時,柳叔等在門口,說南先生和祝山長帶過來一箱書,送孟知彰的。
一起帶來的,還有一句話:孟知彰可以随時入讀三省書院,無需束脩。
“具體什麼時候來,看你們時間。”柳叔沖孟知彰笑笑,壓低聲音,“南先生的意思是,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