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派對的人幾乎都穿着泳衣,有些人聚在DJ台前,跟着音樂跳舞。在熱鬧的人群之外,有幾個亞洲男人,圍坐在泳池邊的沙發上,似乎在打牌。
鏡頭拉近,定格在坐主位的男人臉上。
男人穿了身特别騷包的紅色花襯衫和花短褲,嘴裡咬着根點燃的煙,從手裡抽出一張牌扔到了桌子上。
煙霧缭繞,模糊了他的眉眼。
跟他打牌的人身邊都有女伴,邊打牌邊和女伴調情,有個男人吃掉女伴遞到嘴邊的水果,然後捏着女伴的下巴,在大庭廣衆之下交換了個熱情似火的吻。
其他人起哄打趣,男人吐出一口煙,也跟着他們惡劣地笑。
倏地,男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撩起眼皮,直直地朝鏡頭看了過來。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二十多秒的時長,短到檀頌還沒來得及退出去就播放完了。
“阿檀。”萬昭年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怎麼了?”檀頌回神,點進博主的主頁,把她拉黑了。
“我說你呀,都當上主廚了,工資也翻倍了,就不能給自己換個好一點兒的房子嗎?”萬昭年一張口,又是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壺裡的水開始“咕噜咕噜”冒起泡泡,檀頌關上加熱器的開關,把壺拿下來,又從櫃子裡取出兩個玻璃杯。
這次她換了個理由回答:“工資是漲了,但我要還資助人的錢,還要留出一部分攢起來以後開店用,剩下的也沒多少了。”
她把水壺和被子放在托盤上,端着回了客廳。
“你不是和你的資助人失聯了嗎?最近又聯系上了?”萬昭年問。
“沒有,”檀頌把托盤放在茶幾上,然後倒了兩杯水,遞給萬昭年一杯,“他的電話号碼注銷了,我也沒有他的别的聯系方式。”
熱氣從杯口袅袅升起,萬昭年雙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依我看,人家的意思很明顯,根本就不需要你還錢,偏就你,把這件事看得比命都重要。”
檀頌也給自己倒了杯水,輕聲說:“要還的,不然我心裡不踏實。”
“那你能找到他嗎?世界這麼大,又有這麼多人,想找個人比大海撈針都難。而且他主動跟你斷了聯系,就說明人家根本不在意這筆錢,說不定對方是個超級有錢的人,喏,就比如電視裡這個。”說着,萬昭年下巴一擡,示意檀頌看電視。
檀頌偏頭,視線投向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則本地财經新聞。
畫面裡,一群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正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參觀福利院。
為首的男人穿一席剪裁合體的筆挺西裝,肩上披了件深色大衣,搭配簡約的白色襯衫和領帶,頭發也被精心打理過,露出光潔的額頭,襯得整個人矜貴且成熟,跟剛才視頻裡那個花花公子的形象截然不同。被衆人簇擁在中央,他唇角勾着若有似無的笑,姿态從容悠閑地與院長閑談。
衆人身旁,『向日葵兒童福利院』的牌子已經有些破敗,字迹也變得斑駁。
旁白用字正腔圓的腔調解說:【近日,萬洲集團确認與壹心慈善機構簽訂了捐贈合同。未來十年,萬洲集團将通過壹心慈善機構向全市所有福利院不定期捐贈包括但不限于錢款、衣物、書本等在内的物資。】
檀頌垂眸,手指不自覺曲起,一下一下摳着掌心的軟肉。
耳邊萬昭年的聲音也适時響起:“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捐個幾千萬做慈善就是動動手指的事,資助你花的那三十幾萬可能都不夠人家一天的零花錢。”
檀頌喝了口檸檬水,然後拿起遙控換了個台,“好了,不說這個了,你明天不是要早起趕飛機嗎?還不趕快去洗澡睡覺?”
“啊?”萬昭年愣了下,拿起手機看了眼日期,随後發出一聲驚呼:“卧槽!居然是明天嗎?我怎麼會記成是後天?”
她沖進卧室,手忙腳亂地整理行李箱。
檀頌坐在沙發上,又喝了一杯水,目光盯着電視屏幕,思緒逐漸放空……
-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五點半起床,檀頌煮了面,吃完後送萬昭年去機場。
天氣依舊不是很好,黑雲沉甸甸地壓下來,空氣中夾雜着凜冽的寒風,像無數冰冷的刀片在臉上刮過。
到了機場,天上開始紛紛揚揚飄起雪花。
萬昭年擔心自己乘坐的飛機臨時停運,一路上不停祈禱。
今天坐飛機的人不算特别多,安檢口那邊都沒幾個人排隊。
萬昭年轉過身,依依不舍地跟檀頌告别:“我要走了。”
檀頌點頭,“嗯,好。”
“阿檀,你一個人在這邊要照顧好自己,等我明年放假了再來看你。”
“好。”
“你要多交點朋友知道嗎?别總是獨來獨往的,會被人欺負。”
眼見萬昭年說起來沒完,檀頌嫌她太啰嗦,推着她往安檢口走,“好啦,我都記住了,你快去安檢吧。”
萬昭年半信半疑:“真的記住了?”
“嗯。”
“那好吧,我走了。”
萬昭年走到隊伍末尾,還不忘回頭朝她揮手,“阿檀,你快回去吧,記得想我啊。”
檀頌笑着應答,“好,一定會想你的。”
直到萬昭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她提前在網上預約了網約車,不過遇上這種天氣,機場附近基本沒有可以派遣的司機,她等了将近半個小時,才終于遇到一位肯接單的好心司機。
回程的路上,天空開始紛紛揚揚地飄起雪花,車内暖氣開得很足,坐了沒一會兒檀頌就感覺有些熱,便将圍巾解下放在腿上。
到了市裡,趕上早高峰,他們又被堵在一個十字路口一動不動,不止這樣,有些司機性子急,一個勁兒地加塞,見縫就插,使本就擁堵的交通更加雪上加霜。
網約車司機邊按喇叭邊罵髒話。
檀頌坐在後排,側頭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心裡倒是一片平靜。
“姑娘,”網約車司機是個中年大叔,對她的态度還算和善,“你着急嗎?我看這兒一時半會兒也疏通不了,要不你——”
他後面的話被一陣車輛撞擊的聲音打斷,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股突如其來的沖擊感,檀頌也被這股力量沖撞,身體不受控地撞向前方的座椅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