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謝陛下關心。”
待車駕走遠,侯骨嫔禦才悻悻轉身往回走,小聲嘀咕,“這麼匆忙,也不知道要去看誰。”
這方向像是長定宮,她倒是誤會拓跋弘急匆匆看望那失了寵的孟椒房,心裡的氣惱更多了幾分。
封蘅站在徽音樓的頂樓,聽着岚風說拓跋弘回了太和宮,岚風問她,“昭儀何不就在太和宮等着?不如咱們現在去,也免得陛下另有安排,宮裡都布置好了,就等着天黑了,陛下見了必然歡喜。”
“興許吧。”封蘅微微側首,看了眼窗外漸落的夕陽,卻想着拓跋弘剛回來,事務繁忙,何況有那麼多人等着他盼着他,一天也好兩天也罷,總有長相處的時候,她又何必滿心滿眼地期待呢。
她轉過身來,“天快黑了,咱們回吧。”
剛剛下了兩層樓,封蘅就聽到動靜,腳步也就變得緩慢了些。
不多時那個身着铠甲,帶着沙場風霜氣息的疲憊帝王出現在樓梯拐角。
兩人都愣在原地,菱渡與岚風并一衆宮人連忙行禮,封蘅鼻子一酸,“你回來了。”
“回來了。”拓跋弘鄭重地喚她,“阿蘅。”
“陛下一切可好?”樓梯陰暗,她恍惚了。
“都好。”他咧開嘴笑了,“大獲全勝。”
“真好。”封蘅一時語塞,近鄉情怯,好多話要說,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衆人都擠在促狹的樓梯處,絡迦忙說,“還請陛下和昭儀屋裡說話用膳。”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拓跋弘走過去,緊緊抓住封蘅的手,拉着她進了閣樓的屋子。
菱渡掩上門,吩咐衆人各做各的事去。岚風瞅着絡迦大汗淋漓的,将帕子遞給他,他喘着氣,吩咐後頭的小宦取了常服來。
又說,陛下着急回宮呢,一連幾日趕路,跑死了幾匹馬,實在趕不上上元節,這才作罷。
铠甲冰涼地貼着她,屋裡太黑了,封蘅擡起頭來,隻看見他胡子拉碴的,“她們也不點上燈。”她抱怨道。
“阿蘅瘦了。”拓跋弘将她緊緊擁入懷裡,貼在她耳邊,“瘦得不成樣子,可見沒把朕的話放在心上。”
“弘哥哥。”鼻子一酸,眼淚不争氣地掉下來,她像抱着失而複得的珍寶,“有沒有受傷?”
“放心,都說了一切安好,還會騙你不成?”他頓了頓,“為何不來迎接朕?莫非是與朕生分了?”
封蘅并不答話,吸了吸鼻子,反而貼着他更緊了,她嘟囔道:“我為你準備了驚喜呢。”
拓跋弘撫摸着她的發絲,貼住她的額頭,“本想上元節前趕回來,還是沒來得及……”
封蘅擡頭,忽然想起來他恐怕還不知道高椒房生下個公主,忙說,“你又有一個公主啦,是高姐姐的女兒,你不知道,那天我多害怕,比自己生孩子還怕。”
拓跋弘一愣,随後笑起來,“朕知道。”
“你去看她們母女沒有,還有幼澄,還有太子,對了,禧兒今日也在仁壽宮,你應該已經……”
“阿蘅……朕今日有些累了……”拓跋弘打斷她。
“好,先換了衣裳用膳好不好?”封蘅拗不過他,命外頭候着的宮人點了宮燈,才侍奉拓跋弘卸下铠甲,換了裡衣。
目光流轉,她再遲鈍,也明白他赤裸裸的心意。
宮燈點燃,很快傳了膳,拓跋弘随意吃了些,就疲憊地趴在封蘅膝上,氤氲的燈光下,她才看清他臉上手上的傷口。
萬籁俱寂,封蘅伸手,挑出他的頭發,有根快要變白的發絲,封蘅揪掉拿給他看,玩笑道,“數月未見,陛下變老了。”
拓跋弘“哼”了一聲,“阿蘅嫌棄朕?”
“陛下是為了國事日夜操勞,年少就有了白發。”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拓跋弘側過臉來,封蘅在他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她微微晃神,笑了笑,“好端端的,陛下背詩做什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拓跋弘也笑,“不是首好詩,卻有幾句好話。”
她收起那根發絲,小心包在帕子裡,“要是你老了,我也老了……弘哥哥,你别輕易說這樣的話,萬一我當了真……那可就糟了。”
拓跋弘的瞳孔縮了縮,擡手捂住她的心口,那裡跳得有些快。他抿着嘴笑,聞着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杜若香氣,眼皮愈發沉重,漸漸地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