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嘶嘶,清音榭前的牡丹經了幾場風雨就敗了,芍藥初長了花苞,有三兩個着急的悄聲綻放,清晨凝露,好不妖豔。
菱渡瞧見了,特意折了幾枝插瓶,恰巧遇見林卉署的掌事英珠,英珠忙笑說,“原來昭儀也愛芍藥,姑娘别急着回去,同我挑些不同品種的,昭儀瞧見了也好喜歡。”
“哪裡是昭儀,我見這花開在清音榭無人欣賞委實可惜才折了來。”菱渡捧着花,笑着拒了。
“倒是我辦事不周了,如今芍藥初開,林卉署也早該給各宮送去了。”英珠與菱渡一道走着,“往年因昭儀愛海棠,陛下叫昭甯宮的花樹都改了海棠,連太和宮也種了不少,可海棠季短,又無香氣,到底單調……”
“陛下與昭儀一向随性,哪裡不明白花無百日月難常圓的道理,姐姐終日侍花弄草,怎麼倒在意起這些事了?”菱渡将芍藥拿得遠了些,“這芍藥倒是花香過濃,我抱了一路頭都暈乎乎的,倒盼着它無香呢。”
英珠見狀,忙喚了身後的蘿兒接過去,菱渡笑着給了蘿兒,才拉着英珠悄聲問,“我聽了一件事,不知真假。”
“姑娘是說霓花?”英珠臉色變得凝重了,因長孫尚宮出宮探親,她還未及禀告,路上就遇着了昭甯宮的大宮女,既然菱渡這樣問,可知此事必然已經傳到封蘅耳中。
菱渡又說,“風言風語難以入耳,也并不見幾位侍中尚宮提起,許是假的也未可知。”
“此事……”英珠有些為難,“這也是件尋常事,霓花一向愚笨沒眼力,故而沒少得罪人,姑娘也知道,魏宮裡本就人多是非多,偏她竟大庭廣衆做出那等駭人舉動,告禦狀還要滾釘闆呢,也不知哪裡來的膽子,竟攔了太後車駕。”
菱渡原想問問可有隐情,見英珠如此說,也沒了心思與她糾纏,又忍不住忠告幾句,“英珠姐姐,那霓花姑娘如今重傷,倘若真出了人命,太後與昭儀必會嚴懲,林卉署何去何從,姐姐三思。”
言罷,她從蘿兒懷裡接過那一捧芍藥,就與她們分開了。
岚風陪封蘅歸家還沒回來,偌大的昭甯宮,因昭儀不在,衆人也都得了閑,幾個小宮人湊在菱渡跟前,同她學南地的刺繡花樣。
這邊兒,封蘅剛陪着獨孤敏思喝了藥,卻聽着人通傳,“夫人,九郎來了。”
獨孤敏思忙換了衣裳出來見客,又叫封蘅作陪,封蘅本不欲見封茂,因内都大官一事終覺愧疚,隻得應了。
“九郎問嬸娘安,嬸娘近來身子可好?”封茂躬身行禮,擡頭才看見封蘅也在,忙又說,“昭儀萬安。”
“不必多禮。”封蘅忙說。
“我快好了,九郎這一趟瘦削了。”獨孤敏思招呼他坐下來,細問他在雍州之事,又提起他娘子來,“蘊儀半月前帶了兩個孩子回景縣,說為你父親生辰,可是不巧。”
“我原囑托她莫要舟車颠簸,景縣家中人多,何況她身體不好,終究拗不過她。”封茂解釋。
封蘅喝了兩杯茶,才聽着他們話完家常,待送走了封茂,那聲抱歉也沒說出口,她與這位族兄實在談不上相熟。
獨孤敏思又換了衣裳,拉着封蘅在裡屋坐下來說話,封蘅問起來,“母親,我和阿姐可有去過景縣老家?”
獨孤敏思搖頭。
“為何?”封蘅面露不解,她原以為自己記憶不佳,幼年的事已經模糊不清,她與阿姐身為封家的女兒,竟從沒有去過景縣,“景縣的家宅是什麼模樣?”
“我也沒有去過。”獨孤敏思緩緩說。
因母親當初執意嫁給阿爹惹得阿翁強烈反對,阿翁遠走邊境領兵,已經多年不回平城,因而母親與母家的關系始終淡淡的,可封蘅怎麼也想不到,母親竟然一次都沒有去過景縣。
這樣想來,也難怪阿翁氣憤。
獨孤敏思不欲解釋此事,又說,“而今我别無所求,隻望咱們一家子在平城安穩度日就好了。”
“阿娘放心。”封蘅像個孩子般躲到她懷裡,“都是蘅兒不好,為着當初議婚之事同阿姐别扭,辜負了阿娘教誨,也傷了阿姐的心,蘅兒如今想來,真是又羞又悔。”
“你這孩子從小就任性,萱兒每每包容,我就愈發偏疼她,我原想着她嫁到崔家,同在平城時常見面也算容易,誰曾想程夫人這一去了,崔氏宗族幾多事故,她那公爹竟久留清河不回,也苦了她和孩子。”獨孤敏思感慨,“我前幾日想着尋個理由叫萱兒回來,故而與你阿爹幾多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