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麼說王女士，即使已經聽過千百遍，多米仍然心中忿忿，污言穢語讓她頭皮猶如炸開，每次都要嗆回去，“又要開始嘴賤了是吧？”多米瞥去一眼，厭煩道。她受不了髒話，一聽到就會讓她應激得恨不得能關上耳朵，聽不了一點。
眼見着他梗紅着脖子，惡狠狠滿眼陰鸷，又要罵起來，她撇嘴涼涼道：“你少賭點早住上了。”
金凱霆每天一沒事就是席地而坐在庭院，報紙鋪滿了地面，擱在鑽研哪個号碼靓，這一組一組的數字多米是完全不懂的，他那認真勁頭十幾年不減，垂頭苦思的樣兒讓多米幻視班裡大家認真做題的模樣，令人發笑。
“哼！說你豬腦果然沒錯，等我中了，還怕沒房子住。”金凱霆頓時瞪圓了眼睛，穢濁發黃的眼裡布滿紅血絲，看起來有些許吓人，他蹬着多米不悅道，鼻孔出氣。
多米扭頭就走，這話她打有記憶以來聽到現在，偶爾中個幾百金凱霆能樂上天，恨不得拿個喇叭擱家門口喊上一遭，大手一揮買一堆酒肉回來吃掉，大多時候是輸得沒錢吃飯，在家發瘋。
身後是金凱霆大言不慚，“我天生不凡，以後一定會中的。”主打一個自信，多米對此很漠然，實在是不知道說啥，有時他又拉着多米的手端詳，自顧自感慨道：“你這手腳随我，長得一模一樣，慘呐，沒财氣。”
有時找茬又要說他們幾個是王女士和别人苟同生的了，毫無邏輯，随心所欲。
周末天微擦亮，多米迷迷糊糊間就聽到金凱霆在外面摔碗盤，朦胧間好像王女士幫她拉了拉睡得上翻的衣服蓋住肚皮，“再睡會。”在王女士溫柔的聲音裡多米又沉沉睡去，她輕輕拍了拍多米，看見她酣然睡相，輕手輕腳起身，轉身慢慢掩上門。
她無視發瘋的某人，刷牙洗臉，又回房間摸黑換衣服，出門去早市買早飯給孩子們吃，一路上在腦海裡盤旋着買什麼菜放冰箱裡，中午煮什麼，晚上煮什麼……
金凱霆太會吃了，一頓能吃倆大碗米飯，那碗是餐館裡專門用來吃面的那種大小，肉是有多少吃多少，席卷光光，煮多少好像都塞不滿他那肚子，更塞不住他的嘴，要是吃飽了能消停點也就認了……
金凱霆那個啤酒肚跟要臨盆的孕婦一樣，不知什麼時候起早已不見昔日白淨俊瘦的模樣，想起多米曾翻到老照片指着上面的金霆問她那是誰，她就想笑。
等她滿頭大汗回家，神色一凜，氣氛不對，多米在房間裡看手機，滿臉漠然，她一進屋裡就迎上她迫切的眼神，又飛快瞥開，看樣子等了她很久。
多米狀似無事咧嘴扯出一個牽強的笑，“麻麻，你回來了，買了啥？”
王女士回道：“買了豆漿、八寶粥，還有包子，你看看你要吃啥。”她一邊細細觀察着多米的神色，平時這會多米得她來挖她起床的，三催四請的讓她爬起來吃個早飯，才能去接着睡，心中了然，王女士平靜道：“他擱家裡發瘋了？”
“嗯呐。”多米簡短回道。
“先去刷牙。”給多米擰好牙膏的牙刷還放在桌面，她說完扭身到外頭，看見金凱霆陰沉着臉坐在沙發上，瞥見垃圾桶裡破碎的碗，她心裡有底，喊來多逸吃飯。
“剛怎麼了？”她壓低聲音問。
“不知道，多米和他吵起來了吧。反正我就隻聽到多米很大一聲你鬧夠了沒，他說養她還不如養條狗，養條狗主人來了還會給他搖搖尾巴，多米讓他去養狗去，最好養四條，以後棺材一角一條擡着。”
王女士有點想發笑，凝住笑意，她扭頭看着吃得正香的多逸，“好吃嗎？”
“還行。”
又來，永遠是這句，多逸一天到晚臭着一張臉，跟誰欠他似的，多灏也是，王女士不想承認，她有點怕這倆孩子，小心翼翼，竟有些卑躬屈膝的，三個孩子三個性格，一點也不團結相愛。
她輕籲一口氣，有些埋怨道：“你聽到聲音了怎麼不出來？萬一你姐跟他沖撞起來了怎麼辦？”
多逸哼哼哧哧，沒說話，有些不耐煩。
等多米也坐到飯桌邊，王女士将早已插好吸管的豆漿放到她面前，“小心燙。”
看着多米吸了口豆漿，眼睛看着手機，她湊過去看，是視頻，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她沉吟道：“以後你和他有什麼沖突告訴我，讓媽媽來，你别跟他幹，會吃虧的。”
金凱霆雖然煙酒都來，身體早就被掏空了，從年輕那會就幹過體力活，力量懸殊，多米連個桶裝水都拉扯不動。
多米悶聲道：“知道了。”她嚼着包子，味如嚼蠟，眼睛看着視頻，手指下意識地下翻。
剛金凱霆還說要一腳踩死她呢，罵得可難聽了，污言穢語的，雖然多米耳朵自動屏蔽了，也沒聽清，但是總有那麼一倆個字闖入了耳朵。
現在金凱霆坐在後頭，仿佛被叛逆的孩子忤逆了一臉心痛無奈，擱那叽歪，辛苦養大的孩子就這樣，真慘呐。
讓她一點都不想待這，她心頭盤算：要不先去學校？現在大早上宿舍能進了嗎？得問問……除了學校還有哪可以去？要不去公園坐坐？她擡頭望了眼屋檐外的天空，這會太陽就挺灼熱的了，等會得更曬。要不去奶茶店坐會？哦，對了，思妍讓她去她家玩，要不現在過去，都不知道她睡醒了嗎……
“你先去你外婆家住吧，快點收拾收拾，我先帶你過去，以後周末都去你外婆家。”王女士臨出門決定好，拿出袋子給多米裝東西，讓她這會去上班，放多米和金凱霆在家太讓她不放心了，就怕又起沖突。
多米外婆家的孩子每個學習成績都很好，她的表哥表姐們都考上了重點大學，現在不在家，讓多米過去那學習也不錯，大家性格溫和明朗，不像這。
緊趕慢趕，王女士将多米送到了她外婆家，“你在這聽外婆的話，跟着大婷她們一起學習，知道不？”王女士叮囑着，她嘴唇起皮，額間沁汗，頭盔還壓在頭上，沒來得和母親寒暄，甚至沒喝口水，她就調轉車頭趕去上班了。
外婆和小舅住一起，大舅雖然家不在這，但他的孩子們以前也在這住，現在都考出去了，就剩小舅家的三個孩子在，也就是多米的表姐烨婷、表妹烨敏、表弟烨傑。
小的時候多米最喜歡的就是寒暑假了，她基本都住外婆家，和表親們玩得很好。
“多米！啊啊啊！你咋來了？我媽說接下來你周末住我家？”烨敏拉着多米的手歡快道，她和多米玩得最好，倆人湊一塊就形影不離。
多米跟回城補血般，滿血複活了，茲拉着口大牙大字型躺倒在床上，雙手上下劃拉了下被單，打了個哈欠，“對呀，我跟那人起沖突了，我媽讓我在這住一段時間。”說着她輕阖雙眼，困意來襲。
“二姑咋不離呢。”烨敏趴在她面前托着腮嘀咕，搞不懂這群大人。
多米已經開始神遊，意識模糊了，瞧見她這樣，烨敏把拖鞋一蹬，甩飛，她也躺到了一旁，拉上被子蓋住多米和自己，小心地幫多米摘下眼鏡，也扒拉下自己的，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美滋滋道：“嘿嘿，我也再睡會。”
旁邊在書桌邊的烨婷無語地看着酣睡的倆人，這倆能處得那麼好的一大原因就是愛睡到一塊去了，她搖搖頭，偏頭接着看番。
等多米再掙開眼睛已經響午了，“醒了？”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她偏頭看向一旁的表妹烨敏，“敏子？幾點了？”
“十二點了，趕緊起來吃飯吧。”烨敏放下手機，拿起一旁的眼鏡遞給她。
多米戴上後翻了個身面向她感慨：“好好睡哦，我居然睡到現在，你們都吃了？”
“沒呢，我也剛醒，玩了下手機。”烨敏起身穿鞋，“走！我們吃飯去。”
多米跟着烨敏她們一個房間，烨婷烨敏倆姐妹住一間，這間房間很大，倆張大床、倆張書桌、倆個衣櫃，一個大書架、貨架、櫃子，還空着一大片區域。
表弟烨傑一個房間，他們幾人湊一塊在他房間裡邊打遊戲邊有說有笑地聊着天，打完一局就分開自覺學習了起來，多米也覺得稀奇，她一走進外婆家就忽然格外想學習，樂在其中。
晚上小姐妹三在房間裡夜聊，這是多米在自己家不可能有的場景，畢竟她沒有親姐妹。
小時候多米時常拉着王女士讓她再生個妹妹，一放學就愛往同學家鑽，被一拉就走，在外婆家要接回去也得哄很久才肯回，時常讓王女士感概實在是家裡太窮養不起了，不然她真的會再給多米生個妹妹的，娘倆都十分笃定再生個肯定是女孩兒，問就是感覺。
稍大些多米就不提了，還是不要了，多個孩子王女士就多份辛苦，更何況，癱上金凱霆這麼個爹，她都得憐惜她這個不存在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