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河在月光的籠罩下,泛着粼粼的波光。沿着這條河,繞過這鱗次栉比的高樓,就能看見這顆星球的另一面。
燈火随着縱深逐漸變得稀疏,在忽明忽暗的黃白色燈光的閃爍下,無數棚戶、矮牆、待拆的城中村和沒有玻璃的爛尾樓逐漸顯現在眼前。
空氣中充斥着各種異味。
腐爛的食物殘渣混合着潮濕的黴味,被汗水打濕的衣服與人體自身的體味交織,竈上劣質燃料燃燒的焦糊味融合了無法完全排放的油煙味,這一切都在悶熱的環境中被無限放大。
蚊子幼蟲在這裡迅速成長,每到暗夜降臨時,它們便如同一團團黑雲湧出,尋找着溫暖的血液。
狹窄的溝渠如同星球傷痕累累的靜脈,污水在其中緩慢地流淌着,帶着難以名狀的惡臭,将這股難聞的氣息滲透到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沁透夜風又昂貴矜持的香氛吹不到這裡,隻有月華如水,均勻地灑落在這個星球的每個角落。
“砰...砰...砰...”
槍聲猶如黑夜中的喪鐘,一次次敲響,一聲聲愈發急促,每一次震顫都精準地觸及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身穿聯邦制服的要員一腳踏過泥濘的水窪,身姿敏捷地穿梭在這地勢複雜,歪七扭八的巷子間。
昏暗崎岖的巷尾,是一片久無人問津的爛尾樓。裸露的鋼筋、散落的磚石,以及随意堆放的手腳架,這裡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荒涼與孤寂。
直到這群不速之客的闖入。
“咚,咚,咚…”
前頭的腳步聲落在廢棄的鐵梯上,每一步都在空曠的建築物内激起久久不散的回聲。
Alpha探員把聽力與視力調動至極限,同時将奔跑時的腳步聲竭力放到了最輕。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悄無聲息地将一切未知的危險隐藏。
“該死,忘了把把微光夜視儀帶上。”她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下一秒,她就十分“幸運”地踩中了一個疑似空飲易拉罐類的東西...
随着這一聲“咔哒”,一道黑影如暗夜幽靈般自高空猛然襲來。
多年來的訓練以及對危機的極度警覺讓她在這一刻及時做出預判。對方瞄準心髒的緻命一擊被左臂所替代。
在刀刃還來不及從血肉中撤離之際,她迅猛地一腳揣在對方的小腿肌肉上。
女性alpha的身量并不十分高大,在面對體格占優的對手時,她精準地作用于身體的穴位要害,以期達到因劇痛而喪失戰鬥力的目的。
——哐啷!!
随着刀刃落地的聲音,左臂處的鮮血如泉水般湧出,瞬間将那一大片聯邦作戰服的布料浸透。
而這一記飛踹,帶着獵獵風聲将那個黑影重重地撞擊在了堆積的手腳架上。随着轟然倒塌的巨響,揚起大片塵埃。
“給聯邦賣命的alpha走狗,也不過如此。”那人緩緩起身,一瞬間鋪天蓋地的信息素壓了過來。
鐵鏽味alpha信息素,濃郁到有如實質,幾乎要将周圍這片空間都染成血液一般的猩紅。
聯邦要員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
“野蠻人......我們一般習慣先好好講道理。”頂着這暴力而又淩厲的威壓,她面無表情地從腰間抽出那把FN57。
兩聲槍響在空氣中炸裂開來。
“下一發可就是實彈了。”
壓抑又寂靜的氛圍。
終于,那人舉起雙手,從陰影裡緩緩走出,妥協道:“好吧,你赢了。來逮捕我吧,探員。”
這場醞釀了一周的行動終于要結束了。
王臻逸長籲出一口氣。
盧娜貝爾星貧富差距極大,一半及其富有,剩下的那一半卻連解決溫飽都十分困難。
因此,在這一片區域罹患基因病的人,買不起天價治愈劑,大多數在迫于無奈之下隻能選擇仿制治愈劑。價格低廉,但引起并發症的概率卻極高。
王臻逸帶隊搗毀了其中一個售賣基因仿制治愈劑的買賣窩點,在辦案過程中卻隐隐覺得事情并不僅僅隻是售賣這麼簡單。
尤其是在收繳了賣家收集的這些患者不同時間段身體數據檢測報告之後。
王臻逸定了定神,正準備從腰側取出碳化鋼制手铐。
月光透過裸露的混泥土結構照進這座被遺忘的空間,而她終于看清了這個人的臉。
血水混合着汗水讓他的頭發更加卷曲地貼在額頭上,可那一道橫貫的傷疤依然從發絲間頑強地露了出來,将那一副本就令人厭惡的面目顯得更加可憎了起來。
風穿過空曠而又未經封閉的開口,發出低低的聲響,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嗚咽。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