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是無眠的,緊張、激動、刺激、害怕等諸多情緒令丁娴躺在床上睜眼到清晨。
天色還未亮,丁娴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悄聲離開丁家,隻身前往仙樂坊。
一夜未眠的丁娴氣色很差,雙眼紅腫,嘴唇微微幹裂,她讓陸碧仙幫她把臉、脖子和手但凡是裸露出來的肌膚全都塗成蠟黃色,臉上點上麻點,把頭發一包,換上有補丁的粗麻衣褲,看着确實像個營養不良的醜得平凡且讓人過目就忘的窮苦婦人。
那位将士本就其貌不揚,在陸碧仙的巧手下,将士面色蠟黃,黑眼圈厚重,嘴唇幹裂泛白,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晦氣模樣,在鐘老施展的銀針下,暫且封住他至少兩個時辰的脈,若想提前沖破經脈恢複功力,隻需自行在穴位紮針即可。
備好牛車的王乾上來叫他們,看見裝扮後的丁娴是明顯一愣,好好打量了一番才不确定的問:“小娴兒?”
丁娴特意沒有喝水,此時嗓音沙啞的應了一聲,王乾直呼好家夥,這裝扮得他幾乎都認不出人來。
老羅将軍把兩封密信交給丁娴,她也不多問,走到屏風後把信塞進她特制的肚兜袋子裡藏好,她猜想出城時守衛會搜查衣兜和包袱,但應該不至于去搜女子的肚兜。
大夥把丁娴和那位将士送到樓下,将士往牛車上一趟,殘破不堪的棉被往身上一蓋,腦袋一歪,看着還真像一個有氣進沒氣出的将死之人。
丁娴坐上牛車,也不多言,對衆人點頭,便趕着車往城門去。
盡管天色才蒙蒙亮,可進出城門的百姓卻不少,大家排着隊,等待被守衛盤問和檢查随身包袱才得以放行。
興許是叛黨謹防有人給羅潇軍隊送信的緣故,盤查得更加嚴謹。
哪能不緊張呢,送密信這種事丁娴也是大姑娘上花橋頭一遭,更何況還是這種幾乎背負國家存亡可以說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重任,她已經緊張得幾乎都要發抖。
眼看就要輪到他們,丁娴緊張的咽了口口水,穩住心神,特意駝了背,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诶,你們這是要到哪兒去?”一個守衛盤問丁娴,一個去掀開躺在牛車上昏睡的将士身上的棉被檢查。
丁娴說了一個偏遠到沒人聽過的山村名字,擡起頭露出她那滿臉麻子且枯黃的臉對守衛哽咽:“我家相公患了重病,就連大夫都說回天乏術,便想着帶他回村落葉歸根,我可憐的相公呀……”為了逼真,她硬是擠了幾滴眼淚。
守衛看見丁娴那張倒胃口又平凡的臉是一臉嫌棄的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把她随身攜帶的包袱仔細的檢查了遍,裡邊除了幾件破爛衣裳就是幾個銅闆,窮酸得他都不想理會,尤其她身上的衣服還總飄出一股黴味,更想快點把人放行。
盤問的守衛像揮蒼蠅一樣嫌惡的讓丁娴趕緊走,就在丁娴剛要松口氣的時候,檢查那将士的守衛突然出聲又讓他們停下,丁娴瞬間就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到嗓子眼,頭皮發麻的回想難道是哪裡露餡了?不能夠啊!她自認演技發揮得相當出彩,屬于今年奧斯卡提名沒她就不看的程度。
丁娴渾身僵硬的回頭看,隻見檢查将士的守衛重新把那破棉被掀開,伸手按在将士的手腕脈搏上,丁娴被這一幕驚得呼吸一窒、冷汗直冒、頭脹耳鳴,并非信不過鐘老的醫術,就怕他們倒黴真就哪裡出了破綻。
“我說你這人啥毛病,”盤問的守衛沖那個檢查的守衛不悅的說,“這人看着都活不了幾個時辰,你還去摸他?”
“我哪是摸,我這是把脈。”
“那你給我說說瞧出什麼來了?”
“确實是命不久矣。”
“那不就成了,這樣要死不活要出城的一天有幾十上百個,難不成你每個都要摸,咳,都要把脈一次?”
檢查的守衛用指尖捏起棉被随意的蓋回将士身上,面露嫌惡的讓丁娴趕緊帶人出城,剛剛他俯身離得那人近一些,都能聞到一股令人反胃的酸馊味。
丁娴不敢多做停留,趕緊趕着牛車出城,還能聽見身後那個守衛說:“上頭說了,每一個看着活不成的都要檢查一下經脈,就怕有人蒙混出城。”
咽了口口水,輕拍胸口,丁娴暗道一聲乖乖,多虧她機智,預判了那些叛黨的預判,提前讓鐘老給這位将士封了脈,不然非得暴露不可,到時候出身未捷身先死,她會死不瞑目的。
牛車的緣故,本身走得就不快,也不敢走得快。
正如王乾和老羅将軍料想的那樣,距離城外幾裡的地方都有叛軍的暗衛監守,他們也看見牛車上的丁娴和将士,隻是當看見丁娴平凡又難看的臉和一副昏死在牛車上的男人也沒有多加留意,實在不能怪他們,也就半個時辰的時間,像丁娴夫妻這樣的牛車都不曉得經過多少輛,看多了都嫌晦氣。
牛車緩慢的行走了一個時辰,将士已經暗自給自己施針沖破脈絡,武功極高的他覺察四周并無暗藏的眼線和危險,便低聲與丁娴說了待會兒的行動。
密信之所以有兩份,是因為肖恒與幾位将軍帶了一些先頭部隊駐紮在距離邊境軍營近千裡的地方策劃偷襲,偏偏那個内奸就在其中,因此丁娴需負責把其中一封密信交給肖恒,最好能把内奸生擒,将士則把另一封送去羅潇所在的大本營。
但是丁娴不識路,軍隊裡除了肖恒也沒人認識她,怕她就是到了那裡也見不到人,因此将士要先把她送到肖恒那,确保他們兩人見上面才能單獨前往大本營。
聽見很快就能見到肖恒,丁娴是既欣喜又期待。
坐在牛車上的兩人無驚無險的來到驿站,裡邊早已安排接頭的人,也虧得叛軍過于自信,自認為能守着城門不會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便沒在驿站安插眼線,兩人把臉上的妝洗掉,換了幹淨的衣服,丁娴把其中一封密信交給将士,又喝了水吃了些可以果腹的幹糧,便一人一騎,馬不停蹄的往肖恒所在的部隊趕去。
丁娴騎馬的技術也就那樣,為了不耽誤時間,途中她主動提出要與将士共乘一騎,這樣或許還能節省時間。
将士認為有理,他也看出丁娴并不善于騎馬,也知曉她定是跟不上自己的速度,這一路為了顧及她,他們已經耽擱了時間,現在她能主動提出,他便幹脆利落的把丁娴拉到馬背上,讓她抱緊自己,快馬加鞭的朝軍營方向沖。
那速度之快是丁娴可望而不可及的,她閉眼抱緊将士的腰,整個人貼在他的背上,什麼男女授受不清在國家危難面前全是浮雲。
“丁姑娘,可需休息一會兒?”将士能感覺出丁娴的害怕,忍不住提議。他知曉這位丁姑娘的真實身份,想她一位豪門姑娘竟能如此深明大義,主動攬下這個重任,這氣度着實令他心生敬佩。
“無妨,”丁娴咬牙拒絕,“我還撐得住,眼下還是抓緊時間早些把密信交到肖恒手上為好。”
将士不再說話,一路快馬加鞭,總算趕在午後到達肖恒所在的軍營。
翻身下馬的丁娴雙腿發軟,微微顫抖,差點站都站不住,還是将士眼疾手快拉她一把才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路狂奔也沒有喝水,這會兒她的嘴唇也有些幹裂,整個人看着狼狽不堪。
部隊裡的士兵認識将士,盡管好奇這位姑娘是何許人但也沒有多問,知道兩人要找肖恒,便叫人把馬兒拉去吃草歇息,自己領着兩人往肖恒所在的軍帳走去。
趁士兵撩開帳簾禀報的時候,将士飛快的把裡邊的人打量一圈,而後與丁娴交換一個眼神,意為那個内奸就在其中。
丁娴的任務是要在不驚動内奸的情況下偷偷把密信交給肖恒,可眼下裡邊的人正在部署戰略,更别提那内奸也在其中,她的出現本就突兀,搞不好還會引起内奸的懷疑和警惕,加上她并不知道哪個才是内奸,究竟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肖恒看到密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