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又聽說過雷幫?”
饒是蘇瑩瑩城府再深,聽見“雷幫”二字也不由得肩膀微顫。
蘇維良似乎也不在意蘇瑩瑩是否回答,繼續道:“昨日聖上召集我們進宮,是因為六皇子昨日早上出宮遊玩便不見蹤影,現已查明是被雷幫的人擄走。近日從宮裡傳出的流言想必你也有所耳聞,若是聖上真有換太子的想法,那太子會對六皇子下手也不是不無可能,而這幾日你又這般湊巧的與太子見過面,瑩瑩,你老實告訴爹,那日太子究竟與你說了什麼?”
蘇瑩瑩心頭震蕩,腦海裡閃過一個不得了的猜疑,小手緊緊拽着手帕才勉強控制住微微顫抖的身子,她盯着地面的雙眸毫無聚焦,面色慘白,聲音毫無起伏的重複先前的說辭:“那日太子相邀一聚,就詩詞與女兒探讨一番,其他什麼也沒說。”
蘇維良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看着蘇瑩瑩,蘇瑩瑩不會知道自己此時的面色有多難看,她城府再深,在蘇維良面前也不過隻是一個孩子,看她的模樣,蘇維良又如何猜不出她有事瞞着,隻是她不願意說,他也不忍心逼她,到底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呀。
良久,蘇維良終是歎了口氣,對蘇瑩瑩失望的說:“你先出去吧。”
蘇瑩瑩魂不守舍的站起來對蘇維良欠了欠身才轉身離開,她的腳步有些淩亂,身形也有些不穩,匆匆離去。
書房的門被輕輕關上,蘇維良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整個人似乎蒼老了十歲,他拿起已經放涼的參茶喝了一口,那股涼意順着喉嚨直至心髒,令他狠狠一顫。
把茶杯放到桌上,他往背椅一靠,苦笑着搖了搖頭。
原本他也以為六皇子的失蹤不過是太子一手策劃的陰謀,隻要找到證據那就是闆上釘釘的事情,可聽見幾日前太子曾與蘇瑩瑩私下見過面,又聽羅潇說梁府的曾外孫丁娴也一同失蹤,并且有迹象表明同是雷幫所為,他就知道事情并不簡單,搞不好這太子故意拉蘇瑩瑩入局,想讓他們蘇家成為替罪羊。
蘇瑩瑩對肖恒的執念他一直看在眼裡,肖恒這孩子他是相當欣賞的,若是肖恒有意,他樂意見成這樁喜事,可事實是肖恒對他家瑩瑩毫不在意,其實他也能看出肖恒不是瑩瑩能駕馭的男人,在肖恒離開的那幾年,他希望瑩瑩能自己走出來,不曾想她竟是越陷越深,如今更是魔怔了一般,被太子拉上賊船不自知。
蘇維良閉上雙眼,呼出一口濁氣,他蘇家這次怕是要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了。
匆匆回房的蘇瑩瑩把綠意擋在門外,厲聲讓她不要來煩自己,綠意哆哆嗦嗦的退下。
蘇瑩瑩快步走到房内圓桌前,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無奈纖手顫抖,一杯茶灑了半杯,她抓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微涼的茶水入喉,令她整個人冷靜下來,她扶着桌子緩緩坐下,緊緊捏着茶杯,面色難看的陷入沉思。
她蘇瑩瑩可不是傻子,聽了蘇維良的這番話,她哪裡還不曉得自己這是被太子暗算拉上了賊船,也怪她當時因嫉妒丁娴而喪失理智暈了頭,在太子看似好心的給她出謀劃策對付丁娴的時候一心隻想着給丁娴教訓讓肖恒後悔而沒有過多深思太子背後的深意。
現在回過味來,蘇瑩瑩恨得銀牙緊咬,這太子的身上不愧流着皇家陰狠的血液,利用她的嫉妒心給她提了一嘴雷幫和接頭人,讓她主動與雷幫搭上線,在雷幫綁走丁娴的同時太子也悄悄讓雷幫把六皇子一同綁走,整件事出面的人是她,萬一事情敗露,太子非但可以推得幹幹淨淨還能摘髒嫁禍于她,好一招借刀殺人啊。
可事情已經發生,她與太子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對于太子的這步險棋她心裡明鏡得不行,走到這一步,太子若想保住這個太子之位,那六皇子就必須死。
想到這裡,她發出陰翳的笑聲,她蘇瑩瑩是騎虎難下不假,而太子又何嘗不是?隻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也就是說,六皇子要死,雷幫的人也要死,到時候他們都死了,丁娴還能活?
蘇瑩瑩把手裡的茶杯狠摔下地,看着茶杯的碎片就如同看到丁娴的下場一般令她心頭痛快,她的眼神猶如淬了毒的惡毒,原本她不過是想讓丁娴被雷幫的人糟蹋也好,被賣到讓人找不到的地方也罷,到底沒想過把她真的弄死,如今,她要丁娴死!丁娴也必須死!她得不到肖恒,丁娴憑什麼能得到,肖恒不是對她無情嗎,那好,隻要丁娴死了,他肖恒就痛苦愧疚一輩子吧!
被蘇瑩瑩詛咒期盼一定要死的丁娴當然還沒死,不過她覺得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左背中了一箭的丁娴一手抓着長劍一手拉着六皇子在山林間狂奔,林間的路本就難走,地上濕滑,泥土泥濘,雜草、苔藓、樹枝、落葉滿地都是,加上天色黑暗,用走的都不容易,他們還要急奔,這一路跑得跌跌撞撞,六皇子本就丢了一隻鞋子,沒有鞋子的那隻腳底被地面磨得生疼,他咬緊牙根,硬是沒有哼一聲。
丁娴奔跑的速度壓根不敢慢下來一些,她連回頭看都不敢,憋着一股勁兒往前跑,緊張加上奔跑令她有些耳鳴,喉頭幹澀,似乎别的都聽不到,隻聽到自己急促且沉重的呼吸和喘息聲。
雷泓告訴她的地方應該就在附近,丁娴稍稍慢下速度,四處張望,尋找那個隐蔽的樹洞。
這還是雷泓告訴她的,說附近有一棵他在無意間發現的倒下的大樹,閑得無聊,他把大樹挖了一個洞,發現裡面已空,便在周圍布置一番,若不細看,那棵大樹與周圍環境渾然天成,根本無法發現,以便他想偷懶不做事亦或是生了悶氣就跑去樹洞裡睡覺,也就是說,除了他,沒人知道這個樹洞。
丁娴隻能說他把這棵樹僞裝藏匿得非常成功,成功到她壓根找不到,這讓她急得滿頭的汗,背上的傷本就讓她疼得發顫,長時間的奔跑也讓她有種缺氧的窒息感,現在腳步慢下來,她隻覺得呼吸不暢,腦袋生疼,人也暈暈乎乎。
最後還是六皇子眼神兒好,發現了雷泓所說的那根掉色到幾乎看不出是紅色的細繩。
丁娴走到紅繩前,與六皇子一起扒開樹堆,還真發現一個樹洞,原來倒下的大樹剛好卡在一塊巨岩之下,形成一個錯層,雷泓用大量的樹枝樹葉遮蓋,加上大樹自身長出來的苔藓,别說晚上找不到,就是白天都難發現。
看着眼前的樹洞,丁娴隻想說這雷泓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沒有遲疑,丁娴讓六皇子拿着劍鑽進去,自己往旁邊跑了一小段路,脫下一隻鞋子奮力往前丢,營造一種往這個方向跑的假象。
重新跑回樹洞口,丁娴快速加強四周的掩蓋,待自己也鑽進去後,用樹堆小心的把洞口掩蓋,洞内并不十分寬敞,倒也剛好容得兩人藏匿,丁娴把六皇子壓在身下,還要小心不碰觸後背上的箭,待她調整好姿勢不久,外面就傳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
太子的死士追得很快,若非有這個樹洞藏匿,以他們這種業餘的逃跑速度遲早會被追上。
通過腳步聲可以判斷出至少有七八個太子的死士在樹洞附近搜尋,也虧得天色夠黑暗,而樹洞又被僞裝藏匿得極好,那些死士并沒有發現這個樹洞,可即便是這樣,樹洞外的聲響還是令丁娴與六皇子緊張得全身僵硬,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弄出哪怕一丁點兒的聲響出來暴露自己。
很快丁娴故意丢掉的鞋子被發現,太子的死士朝着那個方向繼續追尋。
樹洞外突然就沉寂下來,兩人耐心的等了好一會兒,六皇子在丁娴耳邊小聲問:“姐姐,我們要出去嗎?”
丁娴果斷拒絕:“還不能出去。”
一來這天黑路險,他們兩人不熟悉地形,加上她有傷在身,體力是個問題,出去像隻無頭蒼蠅亂跑迷路也是個問題;二來她怕那些死士會殺個回馬槍,隻要他們不是草包,她扔鞋子的小把戲應該很快就會被識破,亂跑搞不好還會與他們撞個正着,按時間來看,他們應該還在這片山頭搜尋。
突然重新出現在樹洞附近的腳步聲印證了丁娴的擔憂和預判,那些死士還真就殺了個回馬槍,這令丁娴和六皇子剛放下不久的心又懸在了嗓子眼,兩人放緩呼吸,靠在一起一動不動。
也虧得丁娴與六皇子夠沉着冷靜,誰也沒有扯誰後腿,兩人愣是沒有發出任何一丁點兒的聲響,加上這個僞裝滿分的樹洞加持,他們竟然真的躲過了太子死士的二次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