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銀河嘴角微微翹起,
“阿姨,這個我買了。”
“好!”
金魚确實很美,淺色身體,紫紅色的尾巴,在小瓶子裡擺動身子,像是幻夢一樣。
顧不惘看得眼不眨。
危銀河把小瓶子遞在他面前,小肉手把持物的小鍊子撐着緊緊的,
“喏,送給你了。”
放以前,顧不惘肯定死活都不要,但是他真的好喜歡。
“謝謝你!”
将小瓶子放進左手掌心,右手勾着頂上的鍊子,顧不惘仔細盯着瓶子,跟吐着泡泡的小金魚對眼相望。
他們身後,阿姨從蒙布的背簍裡拿出小瓶子,挂在空懸的杆杆上,厲聲叫賣,
“紫色小金魚,最後一條咧。”
說好的最後一條?
顧不惘跟危銀河面面相觑。
他抿緊雙唇,哭笑不得,“果然都是商家的套路。”
一隻白色塑料口袋被吹上天,天漸漸暗了下來。
這是他平時給女人做飯的時間,顧不惘已經想回去了。
“我們還玩嗎?”
站在遊戲機前,危銀河頭都不回,
“那當然,今天我不到十一點,絕不回家。”
這裡是老街,晚上魚龍混雜,什麼形形色色地人都有。
顧不惘拉住他,
“不行不行,我要回去了,你要是不走,我就走了。”
屏幕上的人物倒地,接着出現巨大的game over。
危銀河看了他一眼,見裡面寫滿了堅定。
歎氣,
“好吧,我們先去找司機叔叔。”
用腕上的兒童手表打完電話,他們站在路口等。
突然,臉上被豆大的雨點砸到。
“下雨了——”
有人仰頭喊了一聲。
像是按下加速鍵,沒帶傘的人群像是齒輪般飛速軸轉。
危銀河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快走!被雨淋到可是要秃頭的。”
顧不惘果然被吓到,反拽着往前跑。
兩人撐着外套在雨中跑,像是穿過樹林一樣從人群中穿梭。
雨水嘩啦落下,白氣如蒸汽升起。
“哎呀!”
被強壯的男人撞到,顧不惘身子趔趔趄趄,險些被反作用力帶到地上。
“嗞——”
面包車一停,下來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伸手啪一聲掌掴在顧不惘臉上。
顧不惘被打得懵圈了半秒,他捂着臉連退幾步,卻被男人抓住衣領。
他掙紮地往後回頭,“危銀河!”
十步外,
危銀河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擠來擠去,雨水從額頭流進眼睛,他忍不住擡手揉眼睛。
兩人在大雨中,一個伸出了手,另一個閉上了眼睛。
嘴一捂,中年男人擔心地罵了兩句,“小兔崽子,這麼大的雨,快跟老子回家。”
路人眼中,男人就這樣把穿着紅外套的男孩喊上車了。
金魚瓶子嘩啦碎在地上,紫紅色的小金魚撅起身子,啪啪地擺動尾巴,跳進了髒水橫流的下水溝。
一上車,顧不惘被手帕捂住口鼻,他如上岸的魚垂死掙紮,腳踢到車門上梆梆響。
他的力道如蜉蝣撼樹,男人甚至單手點起了煙。
最後在藥.物作用下,顧不惘昏死在男人懷裡。
昏迷前,近乎絕望的困惑罩住了他。
——明明看到他被欺負了,為什麼不救他。
——你騙我!!!!
在手機上對着照片看了看,小孩都長一個樣,男人沒發現他和危銀河的區别,見他帶着字母帽子,穿着紅色衣服,以為他就是危銀河。
男人是危家司機的弟弟。
作為深資賭徒,失意欠下一屁股債,又怕被剁掉手指,隻好把主意打在哥哥身上。
他知道哥哥在給有錢人當司機,于是看上了危家這頭肥羊。
誤會和故事從這裡開始。
找了一圈的危銀河,坐在商場樓梯前休息,他以為顧不惘已經回家了。
他被路過的危景湖帶回家,狠狠地受到了危奶奶的批評。
等他想起顧不惘時,已經是深夜,他打電話給顧不惘媽媽。
那邊麻将聲和國罵聲不絕,一向覺得孩子聽話的女人以為孩子已經回家。
等她三點回家,睡到下午醒來時,看到孩子在冰箱前留下的小紙條,才知道孩子一晚上沒回家。
她六神無主,打電話給顧爵,卻被挂斷。
危銀河無意在花房聽到司機的通話,才知道小夥伴代替自己被綁架了。
他不敢跟危奶奶說,隻好求助危湖景。
危湖景那邊的聲音奢靡華麗,
“我救你的朋友,你拿什麼來跟我換呢?”
危銀河哭花了眼,
“什麼都可以,求小叔叔救救他。”
于是危湖景告訴了顧爵,狠狠在他那兒撬走一堆商單。
顧爵的大兒子剛死于馬上風,他生育能力又廢了,隻好提前把顧不惘接回來。
隻是作為條件,顧爵不可能留下顧不惘的母親,她是顧不惘私生子的證明。
在顧爵口中得知兒子下落,女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顧爵一句話打落地獄。
“留兒子還是留你,你自己選吧。”
意思是,顧不惘活,她就要死。
女人笑得歇斯底裡,這個男人還是這麼狠心。
男人走後,她穿上箱底的紅裙,畫上精緻的妝,好像她還是那個驕傲貴氣的血色玫瑰。
踩上天台,在樓下人的驚呼中,她展開雙臂如鳥兒墜下。
而顧不惘,因為拖得太久,賭徒已經瘋狂。
他将顧不惘藏在殺雞場裡,怕被發現,就将他的皮膚燙毀,準備縫上羽毛,僞裝成西域鴕鳥賣給馬戲團。
顧不惘每天都在咬繩子,看似緊實的繩子在一掙就松,趁男人轉身,将他撞進開水桶裡。
小孩難敵大人,他被憤怒的男人摁在地上,作為失敗的報複,燒得猩紅的鍋底狠狠沉在他肚子上。
滋啦一聲,他甚至能聞到自己的肉被烤熟的味道。
所幸兩方人加持下,殺雞場很快被找到,而他早就疼死過去。
可是他一醒來,就被告知他被接回顧家,他的母親卻死了。
他不信女人會死于愧疚,他一直在查女人死亡的真相,顧爵的案底很多,嚯嚯過的少男少女更是不少。
他一直在努力,哪怕是跟狡狐危湖景合作,也要把顧爵這個人渣送進監獄。
“所以,想起來了嗎?危大少爺。”
顧不惘眼神如寒刺,死死将危銀河釘在原地。
在他的眼裡,危銀河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受被火烤。
但是這些跟他又有什麼關聯呢?
顧不惘為什麼這樣看他,像是他殺了他全家一樣的眼神。
危銀河抓了抓頭發,眉眼滿是困惑,
“我……”
被他無辜的神情刺激到,顧不惘下颚線緊繃,
“我不會原諒間接害死我母親的人。”
危銀河嘴角下垂,
“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你盡管沖我來,你要打我,我站着讓你打,絕不還手。”
顧不惘撿起衣服,
“如果不能以命償命,打死你又如何。”
何況他們早就打過了。
危銀河噎住。
顧不惘穿好衣服,又恢複風光霁月的模樣。
他隻手攤出,眼神如刺威脅,
“把玉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