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行人遠去,李須韫若有所思地注視人海那抹紅,微微側臉等打聽消息回來的李文開口。
“聽說是望都來的官,這不是王志那案子讓宮裡的發了好大一通火,下令各州對管轄的内城河做好排查。”李文說。
宮中的能不發火才怪!天子腳下,大理寺走水及幾名高官一夜之間莫名消失,這不是妥妥不挑戰那位的權威?
也就是初八還傻樂來跟她邀功,殊不知捅了多大簍子。
“那位從三品的大官又是作何的?”身子忽地一陣冷,李須韫哆嗦了下。
“聽說是一路南下路過洛北,聽聞碼頭浮屍的事來看看。”
“黃夫人回來了?”
“半個時辰前那大官去了縣衙後,黃夫人便回去了。”看出她對這件事感興趣,李文試探道:“真就回望都啦?”
“回。”望都公正無私的禦史中丞都來了,她不走撞上高記譚又免不了徒生事端。
回望都路上李須韫把從黃安身上拿的信拆來看。第一封信像是家書,第二封裡塞了不少面額的會子和一張沒有署名的奇怪引薦信。
李文湊近些與李須韫一同翻閱家書。信中講黃墨對逝去雙親的思念,在黃關家隐忍複仇的苦悶,最後還提了一位阿蓉表姐。
複仇?
從信中來看黃墨認為雙親遇難跟黃章、黃關兩兄弟有關。潛伏在黃關家是為了尋找雙親被害的證據,其間有不少對阿榮表姐幫助的感謝。
隻不過引人注意的,還是裡邊提及的“黑子”。這黑子是阿榮表姐介紹給黃墨的,是位在望都任職的官。黃墨的複仇計劃應當與這位脫不了幹系。
餘下内容倒是被黃墨的心口血染了大片,無法看清。
主仆兩人相視一眼,李文便知曉要查阿蓉表姐這人了。燒掉手中的家書後,他拿出筆墨紙來寫着。
點着盞燈的車内安靜下來,隻有空氣中浮動的墨臭。依靠車廂的李須韫看着經過李文簡單處理過的手臂,想了想也抽了張紙寫。
一日兩夜的路程下來,入了望都城門的李須韫白着臉扶住雙膝彎腰站着。李文看她這模樣心疼極了,“不若郎君現在小攤上吃碗熱乎的湯餅?這樣胃舒服些。”
虛弱無力的點頭,李須韫跟着李文在小攤坐下。泛着油光的木桌擦得幹淨,但她還是沒趴着,單用一隻手撐在長凳上支着全身蹙眉小憩。
許是真的難受,李須韫吃了幾口已經發了身冷汗。她推開盛着餅湯的碗,雙手捂着額頭整個人顯得脆弱。
飲完最後一口湯放碗的李文抹嘴擡眼,目及她這般憔悴,喊來小販給了錢,背着李須韫就要去醫館。
胃裡本就難受填了食物後在李文背上颠簸,隻聽見“哇”的聲,嘴裡的穢物直接順着他脖子肩膀一路往下髒了衣物。
奔跑的人頓了頓,抱緊李須韫的雙腿跑着去尋大夫。
“回、回宅。”
背上傳來的發抖的聲音,李文感到一道冰涼的觸感從脖到肩膀,是李須韫拿帕子給她擦走穢物。
沒有強求她去醫館,李文咬牙不要命地趕回李宅。好不容易避開府中衆人回到東廂院子,才把李須韫放下來就被一股拉力往下扯。
腿軟站不穩的李須韫手攥着他肩處的衣,在李文被扯下來時啞聲吩咐,“我心慌的厲害,你先去看看宅裡和祖父那的情況。”
把人扶到屋内床上坐着,李文立馬朝外跑去自己屋,褪去髒的外袍穿着幹淨的衣離開院子。
李文一走李須韫再也忍不住,痛苦地攥緊心口的衣,一口黑血直接吐到被辱上。心裡似有蟲子在啃噬,細細密密的疼痛不斷反應在越發蒼白的唇上。
恍惚間李須韫想起體内還有一隻蠱蟲的事。
吐了好幾口黑血,手哆嗦地解開上衣查看中箭的手臂。
紗布外本該呈現肉色的皮膚,此刻泛着黑紫凸顯可怕紋路。察覺院外的動靜連忙拉回上衣,把被子卷成一坨堆到床角。
“郎君!”李文跑進來,氣息都沒穩定下就開口,“宅中無礙,但侍郎似乎身子有狀況,大娘子在侍郎宅中照料,阿郎正從永州趕回來。”
說完看向垂眸的李須韫,“将才我在宅裡撞見李茶,小娘子這會應當知曉我們回來的事。”
李須韫不言一動不動坐着,他繼續,“我去請大夫還是陳郎君?郎君要是去看侍郎,也得先把傷口好好處理一番。”
她又是不吭聲,李文不安趴在床邊去看她垂下的頭,“郎君?”
“郎君!”
屋外有人在高呼,床上的人動了動手指,李文也循聲往外看。
門口,李茶神情慌亂的沖進來,眼眸泛着淚光,“郎君,劉宅內知帶人闖進來要逼小娘子與那劉二郎成婚!”
劉二郎?成婚?
李文瞪着一雙眼,心道劉宅都是不要臉的。現在外界傳得誰不知劉府二郎君死了,劉原君這是打什麼主意。冥婚還是......找茬。
“噗——”
李須韫聞言直接噴出一大口血,灑在床的各個角落。
“郎君!”李文、李茶兩人被吓懵了,手忙腳亂地給她拿帕子、熱茶漱口。
暫且平複下來,她借着李文的力緩緩站起,胸口劇烈起伏中捏緊袖裡藏住的匕首,在兩人攙扶下道:“去前廳。”